大家好，我是烏鴉。

眾所周知過去一年來菲律賓是“跳得厲害”，在南海問題上屢屢挑釁，對中國狺狺狂吠。但與此同時，回頭一看，自己家恐怕先要“炸”了，因為菲律賓政壇高層正在經歷一場你死我活——字面意義上的你死我活——的斗爭風波：

現任副總統“暗示”：總統要謀殺我，如果自己身死，已聯系好刺客也殺死現任總統！

菲律賓總統，大家知道是獨裁者老馬科斯之子小馬科斯；副總統，則是上任總統老杜——羅德里戈·羅亞·杜特爾特之女莎拉。

好了，這短短兩句人物介紹，卻蘊含著巨大的信息量。

1

首先，一眼“家族政治”。也許在世界更多地方，“政治家族”龍生龍鳳生鳳，總統的兒女會執政，這才是常規狀態。

看來，一國的政治局面原始還是現代，跟實不實行什么“票選民主制度”，并沒有什么密切的關聯，這世上用了所謂“民主制度”的國家，實際卻只是幾大家族對抗或結伙的案例，比比皆是（甚至選票反倒成為政治家族瓜分該國政壇的趁手工具）。之前烏鴉介紹過南亞幾個主要國家，皆是如此，而東南亞堪稱“最美國的亞洲國家”的菲律賓，其實也是重災區。

不僅是當選總統，角逐菲總統大位的主要候選人，基本你都可以發現，這是哪個政治領袖的老婆，這是哪個前總統的兒子……光是“父母夫妻子女”這六維，都不用算上侄甥這種“較遠”的親緣關系，幾乎就可以覆蓋整個菲政壇高層。

“六位帝皇丸”：找俺哥倆有事？

其次，正副總統鬧到字面意義的“你死我活”，那他們是怎么攜手成為這國家的正副手的？難不成跟美國建國初期那樣大選票數第一的當總統第二副總統？

(美國事實上的“首次大選”，

時為政敵的亞當斯和杰斐遜分別當選正副總統，

這也推動了后來美國憲法的修訂打補丁)

顯然這在現在的菲律賓并不成立，在上屆大選中，這兩位的確是“盟友”。

2022年11月16日，杜特爾特長女莎拉在社媒上發布視頻稱，決定與小馬科斯組成競選搭檔，共同競選正副總統職位；隨后，小馬科斯方面確認了該消息。

這種玩法可能會讓熟悉“西方大國”的“經典西式選舉模型”的朋友感到詫異，就算是老杜和老馬兩大家族達成了“默契”，不也應該是先達成政黨間的“合作參選”，然后再推舉共同的候選人嗎？

德意志“交通燈聯盟”直呼內行

這里就得說明一下，菲律賓的大選，或者說，不只是大選，菲律賓的整個政治運作中，“政黨”并不是很重要：既沒有對內的團結性也沒有對外的排他性，基本主打的還是一個“個人競選”“隨性組隊”。

就比如說上屆菲律賓大選，莎拉作為現任總統之女，選擇跳出父親所在的執政黨，與小馬科斯組成競選搭檔；而執政黨自己派出的競選組合只是“重在參與”，甚至一開始老杜還打算自己參選副總統賠閨女玩玩，執政黨候選人壓根就沒打算贏，旁人可能覺得奇怪可在菲律賓已是基操了。

實際上菲律賓的“政黨政治”就跟鬧著玩一樣，那里的“總統大選”，那真就是純純粹粹地在選“總統”和“副總統”，跟黨派基本沒什么關系。

就比如說再前面一屆，也就是老杜當選的2016年菲律賓大選，作為菲人民力量黨候選人的杜特爾特以絕對優勢獲得總統之位，但他所在的人民力量黨當時什么水平？參議院只有一個席位，眾議院一個都沒有！此等“小黨”能產生最終的總統，放在其他地方實在不可思議。與其說這是黨派政治不如說就是純個人選舉。

當然，雖然“黨派”并沒有什么卵用，但“個人”也不僅是“個人”，而是代表著“政治家族”。因此，政治家族之間的或對抗或合作，才是菲律賓政治運行的根本邏輯。

而杜、馬兩家的“聯手”，這其實不是第一次了。

2016年的選舉中，小馬科斯就曾經想要競選老杜的副手之位，只是最終惜敗。當時不少人就認為馬科斯家族是杜特爾特競選總統的幕后支持者，畢竟對手是他老馬家長年的政治宿敵——阿基諾家族。

個人觀點：部分國人在小馬科斯上臺之初較為樂觀的看法，烏鴉認為也可能受到杜、馬兩家的政治盟友關系的影響，畢竟老杜取代的阿基諾三世政權，正是所謂“南海仲裁案”的始作俑者；進而認為小馬科斯政權更可能延續老杜，反對政治宿敵阿基諾家族的政策。當然如今結果是明擺著的，甚至戲劇性的是，長期反對“馬科斯”的阿基諾家族“自由黨”勢力，如今傳出可能與小馬科斯合流，本應作為主要反對黨的他們有著想要進入小馬科斯執政聯盟的打算……

小馬科斯和阿基諾三世

所以，兩年前還是親密盟友而今卻鬧到你死我活，這本身并不奇怪，古今中外我們見得多了。但老杜與他的家族，跟其他的菲律賓政治大家族相比有個很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他家的根基并不在“菲律賓本部”呂宋島，而是在偏居南方的棉蘭老島。而這個棉蘭老島，是菲律賓分裂風險最高的地方，于是杜、馬兩家的反目也給人巨大的想象空間。不過要說起棉蘭老島的“菲獨”問題，這事還真就比較復雜，僅從老杜講起那遠遠不夠。

圖源見水印

2

前面說到“家族政治”其實在世界上相當普遍，其實烏鴉經常講的另一個命題——“散裝國家”，也并非印巴幾個南亞國家獨有，甚至可以說也許這才是世界多數國家的“常態”呢，真正能凝聚國家民族意識，穩固“統一國家”的只是少數。

而今天的主角菲律賓，也是“散裝”中一個典型。

從我們的視角來看，菲律賓是一個“小國”。但放眼整個世界，菲律賓也并不算小，其結構更是可以說比較復雜。作為一個群島國家，雖然跟隔壁印尼還有點差距，不過也是所轄島嶼眾多，呈碎片化分布，相互之間的關聯從古至今都很難特別緊密。而這一串群島中，有兩大島，構成了現代菲律賓版圖的主體，那就是北邊的呂宋島和南邊的棉蘭老島。

呂宋島和棉蘭老島都是在全球島嶼面積中能排在前二十的“大島”。想必大家對“菲律賓離我們也很近”的故事耳熟能詳，不過要是仔細看整個菲律賓版圖，那最南邊的棉蘭老島，確實算得上跟中國“不太近”的區域。如此老杜在位時候在南海問題上比較消極也不難理解，畢竟他的“龍興之地”是最遠的棉蘭老島，南海方向跟他大本營的利益根本不搭邊。

菲律賓這兩大島，不僅是地理位置上南北相隔，而且有著長久的“宗教沖突”。

菲律賓一般認為是一個“天主教國家”，但在現代菲律賓的版圖南部卻并非這么簡單。

隔壁的印度尼西亞是一個巨大的“穆斯林國家”，可想而知，在漫長的歷史時期，兩國交界的部分在宗教上絕無可能那么涇渭分明。

東南亞宗教勢力分布簡易示意圖

史實也確實如此。菲律賓這塊地方，從歷史時期以來的人口就主要來自“移民”，當然，移民的方向自然來自四面八方，其中西南方向與印尼類似，受到阿拉伯遠洋商人的影響，包括移民混血和伊斯蘭教的傳播。

到15世紀，一些來自蘇門答臘的阿拉伯人在菲律賓南部的蘇祿群島、棉蘭老島上建立了大大小小的伊斯蘭政權。其中主要建立在蘇祿群島的蘇祿蘇丹國，被認為是菲律賓這塊地方最早建立的國家政權（因曾為中國明清王朝的藩屬國而較為國人所知）。相比之下我們知道現代菲律賓這個國名是來自后來殖民宗主國西班牙的國王菲利普的名字，真要究自古以來還真就是人家穆斯林酋長國建立得更悠久。

雖然一般認為蘇祿蘇丹國主要是圍繞蘇祿海，包括現在印尼、菲律賓兩國沿海一些地方，不能覆蓋棉蘭老島大部；但棉蘭老島當時也是穆斯林區域，這從后來西班牙殖民者到來后的反饋可以確定。

這里需要知道一個歷史背景，那就是西班牙在進入大航海時代之前，曾長期被阿拉伯“摩爾人”侵占統治，在“光復”之后，西班牙人對阿拉伯人、穆斯林自然是充滿恨意。當他們來到亞洲的菲律賓，在棉蘭老島和蘇祿群島區域遭到了激烈抵抗，而當他們發現當地人是本土穆斯林和“摩爾人”后裔，大家可以猜想一下他們當時的精神狀態。

因此西班牙殖民者參考“摩爾人”（Moor）之名，蔑稱菲律賓南部穆斯林為“摩洛人”（Moro），這個名稱一直延宕至今，而殖民者與當地人之后綿延300年的戰爭也被稱為“摩洛戰爭”。

蘇祿蘇丹國

最終，蘇祿國還是不得不承認西班牙的宗主國地位，但棉蘭老島地區仍是殖民者在菲律賓控制最薄弱的地方，甚至可以說廣袤的棉蘭老島內陸，西班牙人都沒有打算去控制，他們在“菲律賓”推廣的天主教信仰也影響不到這里。這種情況直到美西殖民宗主權交接也沒有改變。

在美國殖民時期，多次開戰也未能控制南部地區。你不得不感嘆美英真是親的，美國人首先“示弱”，與穆斯林領袖展開談判，用摩洛人的“治權”換取美國在這里名義上的“主權”；但才幾年沒到，美國人就撕毀合約，宣布菲律賓南方土地為“無主非法”，并開始大力推動北方天主教徒移民南方，稀釋當地穆斯林，突出“天主教菲律賓”的主體地位。

這一政策也被獨立后的“菲律賓政府”繼承，對棉蘭老島等地實行更大規模的移民和同化。到1970年，菲律賓南部的天主教人口已經超過穆斯林“摩洛人”。而如今棉蘭老島的穆斯林人口占比，已經不足三成。

但是不管人口結構如何變化，摩洛人與“菲律賓”的矛盾始終是棉蘭老島上的主要矛盾，早在美國殖民末期，當地穆斯林上層就向美國方面提出過獨立于菲律賓建國的意愿；而在菲律賓獨立后，摩洛人在經濟、政治、社會各方面都遭受著不平等的歧視性待遇，這樣的矛盾終究將在某個點上爆發。

這事，正好就出在小馬科斯之父老馬科斯任上。

3

當地時間1968年3月19日清晨，兩名漁夫從馬尼拉灣救上來一位受了槍傷的摩洛穆斯林男子，據他聲稱，菲律賓官方武裝部隊屠殺了一批穆斯林新兵，而他是唯一一名幸存者。

按照他的說法，從1967年開始，菲軍招募了一批摩洛新兵，部隊被命名為“賈比達”（Jabidah），這是穆斯林傳說中一位美麗女子的名字；當年年底，100余名新兵被派往瀕臨馬尼拉灣的科雷希多島（Corregidor）進行“專業培訓”。但新兵們很快發現這次計劃的真實目的是奪取菲律賓與馬來西亞“爭議領土”沙巴，他們不愿對“穆斯林兄弟”作戰，1968年3月19日晚，菲軍對這些新兵進行了集體處決。史稱“賈比達大屠殺”。

在那個類人群星閃耀的時期，軍隊搞屠殺這事并不稀奇。但是就事論事的話，這個劇情實在是太《神探狄仁杰》了：發生了大屠殺，其他所有人無一幸免，唯有這一人逃出生天帶出消息。

“孤身孤證”，這場“大屠殺”是否真實存在照理說不得不打上一個問號。

甚至，主導該案調查的國會調查團，是由馬科斯家族一直以來的最大對頭——阿基諾家族的阿基諾二世——貝尼尼奧·阿基諾牽頭，他還親自采訪了那名“唯一幸存者”，要知道這時候小馬科斯政府面臨的壓力已經不小，作為最大政敵的阿基諾二世拿著這么有利的攻擊武器居然都對大屠殺的真實性“表示懷疑”，他“相信沒有發生大屠殺”，僅僅是攻擊了總統組建部隊準備進攻沙巴的危險計劃（當然，這其中也可能有阿基諾家族同樣作為呂宋大族，試圖壓制南北矛盾、維持馬尼拉統一政權的“顧全大局”考慮的因素）。

這樣老馬科斯政府是很有機會轉危為安，至少完全有辯駁余地，不管是進而跟摩洛人談判還是退而大事化小都比較自如。

然而，您猜怎么著，他老馬在yesorno中偏偏選擇了or！菲律賓政府方面居然主動挑釁，針對屠殺傳聞曝出后摩洛人的一些抗議行為反而是強力鎮壓，徹底激起了包括棉蘭老地區在內整個菲律賓南部的伊斯蘭民憤。可以說后來幾年老馬科斯直接軍事戒嚴進入獨裁統治，“賈比達屠殺”風波也是重要的導火索之一。

在老馬科斯的“對策”之下，菲南部之后多年的戰亂傷亡已經遠遠超過傳聞中的“大屠殺”，使得南部尤其是棉蘭老島多股勢力紛繁復雜的局面徹底形成。

1969年，“摩洛民族解放陣線”（MNLF）成立，與菲律賓政府進行武裝對抗。而在1972年馬科斯政府正式進入軍事獨裁時代后，大舉對其用兵，兵力最高時達到10萬人。菲政府與摩洛武裝的對抗持續了二十年，期間“摩洛民族解放陣線”或戰或和，或分或合，其中誕生了不少更加激進、甚至進入恐怖組織行列的團體，行為更加不受限制。

而與此同時，老馬科斯政府也重新激發了菲律賓共產黨力量的戰斗精神。1968年“新菲共”成立，重振已幾乎被舊菲共放棄的武裝革命路線。而棉蘭老島也是新菲共主要活躍的地區之一。

更加富有歷史戲劇性的是，杜特爾特在棉蘭老島登上政治舞臺，也是在這個時段。

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

在老杜之前，他杜特爾特家還算不上菲律賓的“大政治家族”。老杜的“家族”，在菲律賓獨立后早早粉墨登場的那些政治家族已經開始瓜分政治中心時，他家還算不上啥人物，而且到老杜父母這一代，還沒有涉足棉蘭老島，老杜本人也出生在萊特島的萊特省而非棉蘭老島（雖然萊特省也比較靠南）。

老杜家族與棉蘭老島的“結緣”，始于其父母在1951年舉家搬遷至棉蘭老島的達沃市。1958年，其父文森特成為達沃省省長，這是其家族在棉蘭老島積累政治勢力的開端。

1972年杜特爾特畢業，從1977年開始在達沃市擔任檢察官，直到老馬科斯被推翻下臺。1986年菲律賓民眾爆發“人民力量革命”，推翻馬科斯政府，馬科斯一家逃亡國外。遇刺身亡的阿基諾二世遺孀——科拉松·阿基諾成為新總統，而杜特爾特受新政府任命為達沃市代理副市長，兩年后開啟了“三十年達沃市長”的生涯。

稍微總結一下就是，老杜是在阿基諾家族主導的推翻老馬科斯的“人民力量革命”潮流中登上政治舞臺，是由阿基諾夫人任命的市長，后來大選贏了阿基諾夫人之子阿基諾三世，而老杜勝選時所在的菲“人民力量黨”是阿基諾二世創立的政黨，其家族又跟老馬科斯之子小馬科斯合作參選，現在又跟小馬科斯鬧掰……突出一個魔幻。

所以說，老馬科斯當年對菲律賓-摩洛矛盾以及“賈比達屠殺”的處理對策，變相推動了現在棉蘭老島各大勢力的登場。

不過現在看來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小馬科斯把原先的政治盟友杜特爾特家族推向對立面，也實在是個騷到不行的操作。

4

因為老杜及其家族雖然在棉蘭老島擁有強大勢力，的確有著割據稱雄的可能，但卻是島上各股勢力中，對“菲律賓”最不危險的那一個。

咱們前面反復說到了，棉蘭老島本質上的“菲獨”因素，還是在于當地穆斯林社會長期被打壓的蓄積矛盾。但是杜特爾特家族并不是棉蘭老島核心“分裂力量”的穆斯林群體，相反是一個符合“現代菲律賓傳統”的天主教家庭（當然老杜這人經常口無遮攔，時常發表一些涉及“自己宗教”的暴論）。

而從實踐上，老杜從擔任達沃市長，到上屆總統任期，對于“菲律賓國家”在棉蘭老島“維穩”是有巨大貢獻的。

首先是經濟問題。咱們說“移民實邊”在不少時候是有效的，可以促進當地穩定的，而像菲律賓這樣，對穆斯林區域實行大規模移民，甚至已經扭轉了當地民族結構，那里卻越來越亂，本質上還是經濟因素。

由于馬尼拉政權長期并不重視棉蘭老島的經濟發展，尤其是穆斯林聚居區的公共設施缺乏改善，其產品難以自由進入市場，產品價格完全由外商或天主教徒中間人控制，當地至今仍是菲律賓最落后的地區，“荒”“野”之地廣袤，有些地區甚至成為鄉間怪談的主角，比如說之前有段時間在國外流傳的“小心揮手兒童”詭異路牌，就是出現在棉蘭老島達沃市某自然公園。

這樣的環境一方面醞釀了當地長期受壓迫的貧民的反抗意識，另一方面也醞釀了極端意識和行為，再者，如菲共游擊隊這樣的抵抗力量也有著很好的生存和發展土壤。

汽車撞上才知道拐這也是人性的習慣吧，前兩年菲律賓推動棉蘭老地區進入“東增區”——“東盟東部增長區”，這是東盟東部幾國把自家的“邊緣地區”列到一起搞區域合作，可以說是終于明白這經濟問題不解決要出事了。所以說你長期忽略地方經濟問題，那最后的結果就是，經濟問題你不得不更麻煩變成“政治問題”去解決。

而老杜在棉蘭老島最重要城市達沃市擔任市長前后近三十年，我們只說一個指標，他接手時達沃是全菲第六大城市，現在它已經是第三大城市了，杜特爾特在此的經營不可謂不用心。

而在總統任期，杜特爾特往往示人以“強硬態度”，但讓人難以注意到的卻是他的“靈活身段”。

至少在棉蘭老島和摩洛人問題上，時為總統的老杜算是充分地懷柔各方，照顧各個群體的利益和情緒。

對于棉蘭老等地的南方摩洛武裝，從老馬科斯開始菲政府就是一個對抗鎮壓的態度。2013年摩洛民族解放陣線甚至自行宣布“獨立”，成立“邦薩摩洛共和國”。在老杜之前，這些武裝組織這樣的行為自然是政府難以與之對話的。

但杜特爾特上臺后，他積極斡旋，與棉蘭老反政府組織談判（不包括恐怖組織，關于反恐老杜的態度是堅決的），支持其建立“亞國家自治區”，也就是用擴大其自治權的方式抑制真正的獨立傾向。到2019年，“棉蘭老邦薩摩洛穆斯林自治區”成立，范圍比之前的棉蘭老穆斯林自治區有所擴大，也結束了當地的內戰局面。

但同時，對摩洛“民族解放運動”的“仇人”——當年的獨裁者老馬科斯及其家族，當時還是政治盟友的杜特爾特也給予了優待。2016年11月，在總統杜特爾特支持下，老馬科斯遺體落葬馬尼拉的“英雄陵園”，要知道，之前歷屆菲政府，正是因為民間反對聲音太大，馬科斯遺體才未能在英雄陵園下葬。

甚至，跟“菲共”，老杜也能說得上話。

“新菲共”武裝

須知作為美國在東南亞設置的“反共橋頭堡”，菲律賓政府長期以來是根本不給共產黨認可，視為“禁區”的。但正如前面咱們說到的種種條件——棉蘭老地區的相對閉塞獨立位置，菲共以棉蘭老為主要活動區域，老杜又是一個在當地長期經營的政客——使得杜特爾特在擔任總統之前就已經在達沃地區與菲共培養出長期的合作關系，當地的黨員與在棉蘭老島南部的領導層明顯親杜；而老杜也長期扮演政府與（新）菲共間的“調解人”角色。而在上任總統之后，杜特爾特也破天荒地指派了四個內閣職位給菲共，并推動與菲共多輪和談（但最終沒能成功）

不得不感嘆，對于這個國家棘手的摩洛和棉蘭老問題，老杜簡直是“菲律賓掌管維穩的神”。

誠然他的家族在棉蘭老根深蒂固，具備割據一方的實力，但在當地多股主要勢力中，老杜家族是唯一一個不“反菲”——反對“菲律賓國家”的，相反倒有一定能力去緩和相應關系。就菲律賓政壇中心的角逐上，老杜（家族）也許是他馬科斯家的最大威脅，可對于菲律賓這個國家而言，“干掉”老杜家族就如同中東干掉世俗政權一樣，只會讓更危險的勢力上浮，分裂風險只會更高。

可似乎馬科斯家族從來是把自家置于國家之前，剪除政敵置于國家安危之前來考慮問題。當年老馬把棉蘭老島摩洛穆斯林逼到自己的對立面，小馬又把棉蘭老島的杜特爾特家族勢力逼到自己的對立面，這一家子屬實是絕了。

老馬科斯之妻、小馬科斯之母伊梅爾達

在自己和家族的政治宣傳中十分喜歡炫富，

這在我們看來簡直不可思議，

尤其是他家的巨大財富是怎么來的本就飽受詬病，

但在菲律賓的相當一部分貧民中卻很有市場，

就像圖中這位，他們以富為美，

認為富貴的伊梅爾達能讓他們回憶起菲律賓的“黃金時代”

（試想我們會因為四大家族的巨大財富想起什么中國“黃金時代”嗎），

這種民情

恐怕也是馬科斯家族能夠在常年流亡后重返菲律賓

并重登最高政壇的原因之一吧

（圖源見水印）

參考資料：

《菲律賓國家概況》 外交部

鞠海龍：《杜特爾特治下菲律賓民力黨的崛起及愿景》 當代世界

知乎@Anavrin：《菲律賓政黨演變與家族統治史》

陳俊武：《1986年以來菲律賓自由黨的發展研究》 戰略支援部隊信息工程大學碩士學位論文

《阿基諾殘余力量拜入馬科斯門下？分析人士：自由黨或加入執政聯盟》 菲信網
恪謬：《恐襲不斷，菲律賓南方為何有獨立傾向？》環球情報員

“Jabidah! Special Forces of Evil?” by Senator Benigno S. Aquino Jr. 菲律賓政府官方文件

施雪琴：《菲律賓棉蘭老地區融入東盟東增區發展探析》菲律賓藍皮書

孫立舟：《菲律賓“新人民軍”撐了六十年》中青報

勞拉申：《這個國家，被幾大家族牢牢掌控》環行星球

許越如（譯）：《菲律賓總統杜特爾特的政治》 界面新聞

袁群：《菲律賓共產黨的歷史、理論與現狀》 當代世界與社會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