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巳正月初二，收到孫克攀先生的《讀<七律·和柳亞子先生>有感》：

索句渝州付舊章，首刊雄闋啟洪荒。

欣嘉鴻鵠遏舟志，喜看鯤鵬傲宇翔。

大泊湖清賢客集，富春江冷隱人惶。

若茲共和肝腸照，桐叟心馳棄釣場。

吟讀再三之后，便也為“有感”寫上幾句有感也。

克攀兄擅詩詞，身為毛澤東詩詞研究會秘書長，對主席詩詞頗有研究，今有感于偉人的惜才雅量和詩人情懷，而以“有感”來表達對其《七律·和柳亞子先生》詩的感悟與敬意，展現出特有的情感與思考。

詩人起筆溯源，開啟新篇，“索句渝州付舊章，首刊雄闋啟洪荒”二句，從重慶談判時柳亞子索詩偉人起筆，將重要的歷史階段與詩歌緊密相連，把讀者拉回到歷史現場。“索句渝州”的雅事，已成為文人之間的著名典故，承載著特殊的歷史和時代的意義。“首刊雄闋”句贊美毛澤東的《沁園春·雪》詩意非凡，如同劃破黑暗的曙光，開啟了全新的時代篇章，在歷史進程中具有“啟洪荒”的重要意義。

頷聯“欣嘉鴻鵠遏舟志，喜看鯤鵬傲宇翔”二句，“遏舟志”三字化典，把毛澤東的第一首氣壯山河的《沁園春·長沙》融入進去，用“鴻鵠”“鯤鵬”意象，表達出對詩中所展現出來的宏大志向與進取精神的贊賞之情。詩用“鴻鵠”和“鯤鵬”意象，極具象征意義，贊美了偉人的遠大志向和不凡抱負，也寫出了沖破艱難險阻、翱翔天際的壯志豪情。

頸聯對比映照，深化主題：“大泊湖清賢客集，富春江冷隱人惶”。詩通過“大泊湖”(北京昆明湖的別稱）與“富春江”熱冷對比，把新社會賢才匯聚和舊時代隱士落寞相對照，很有畫面感與歷史縱深感，巧妙呼應詩中關于人生選擇的告慰。這也表現出不同時代文人的不同命運，新社會之賢能投身國家的熱情和貢獻，與舊時代之隱士報國無門的落寞與迷茫，形成鮮明對比。

尾聯則回扣人物，升華情感：“若茲共和肝腸照，桐叟心馳棄釣場”，巧妙地回扣到柳亞子先生身上。“共和肝腸照”表達了對共和理念的赤誠之心，“桐叟”句則形象地描繪出柳亞子被共和的光明前景所感召，放棄歸隱念頭，積極投身于時代洪流。這不僅體現了柳亞子先生的思想轉變，也升華了整首詩積極向上、為理想奮斗的情感，盛贊了偉人和詩的巨大思想和藝術的魅力。

克攀的整首詩寫得頗有韻味，情感真摯，格律合轍，對仗工穩，對比表現，語言亦清新自然。這些可圈可點之處，我們就不多絮聒。然而，尚有些想要討教的，亦即“讀后”類的詩應該寫什么和怎么寫？

“讀后”詩本來就不好寫，偉人的《七律·和柳亞子先生》很出名，其中的“風物長宜放眼量”，更是膾炙人口，影響深遠，“讀后”尤其不好寫。柳亞子以《七律·感事呈毛主席》贈偉人，詩中流露出一些不滿情緒，欲歸隱富春江。偉人的和詩，從兩人長期交往的友情敘起，首聯回憶與柳亞子的廣州、重慶的兩度交往，重慶時偉人曾手書1936年長征途中作的《沁園春·雪》贈予索詩的柳亞子。《和柳亞子先生》的后半部分，進入“正題”，頸聯“牢騷太盛防腸斷，風物長宜放眼量”二句，勸亞子別“牢騷太盛”，凡事要看長遠一些，別為遇到點不滿意的事而生氣。尾聯“莫道昆明池水淺，觀魚勝過富春江”二句，用昆明池、富春江的比喻，認為他還是留在北京的好，在這里共商國家大計，比回老家過“隱士”生活要好上不知多少。

據說，柳亞子讀了偉人的和詩，聽從真誠勸告，改變了歸隱想法。這是詩外的內容。這也讓克攀兄寫進了“有感”詩里。誠然，這也無可厚非！然而，這里就涉及到一個重要問題：誰在讀？讀的是什么？又讀出了什么樣的感想？這要讓我來寫，讓我也寫一首“有感”的詩，我詩內容的重點，自當集中在寫我之上，寫我的感悟。在確定寫什么以后，即主要寫我的感想和穎悟，“有感”詩的主題立意、措詞布局以及意象意境等也就按照“我感”來設計和考慮了。竊以為，既然是“有感”，就是寫“我”，寫我對所讀之詩的感與悟，關鍵是要“貼實”你所要“有感”的詩作，“有感”詩的措辭和意象也就不會“虛”而“泛”了。而且，感愈實而情愈真，盡精微而致廣大也。

這些自以為不是“絮聒”的話，也是我讀“有感”的“有感”，基于老朋友的關系一并寫了出來，就教于克攀兄和諸方家矣。

王志清先生

1. 作者簡介：作者系古代文學教授，中國王維研究會副會長，已在商務印書館、人民文學等出版社出書20余部，在光明日報、文學評論等報刊發文200余篇，偶有詩賦，入選20余種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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