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照

最近熱播的女主組團復仇記《掌心》不論是劇情還是服化道，都值得稱贊。女主們復仇是因為杜梁等人制造了御史案。劇中，杜梁以從五品上戶部郎中的身份登場，戶部籌銀8.5萬兩，他當即私吞5000兩。案發(fā)后，元少城更是查出他累計貪墨十數(shù)萬兩。五品官并非高官，但他的權(quán)勢之大，令人咂舌，究其原因在于郎官這個特殊群體在唐代發(fā)揮了特殊作用。

一、三省六部制下的政治制度

隋唐時期中央實行三省六部制。中書省擬詔，門下省封駁，尚書省下設(shè)六部執(zhí)行。六部分別下設(shè)四司，共二十四司。這些司是制定具體政策并頒布實行的單位。司的長官稱郎中，一般為從五品上，副長官為員外郎，一般為從六品上，這兩種官一般稱為郎官。此外，個別部門設(shè)有主事，官階一般為從八品上到從九品上之間。司中具體辦事員稱為令史、書令史、掌故等。郎中、員外郎屬于官；令史等人是沒品階的吏，因事情冗雜，也為人不喜。以《掌心》中海延平掌管的吏部為例，吏部下設(shè)吏部、司封、司勛、考功四司。杜梁的官職是戶部郎中，便是戶部一司之長官。

杜梁

二、杜梁的的升官路徑

《掌心》中，杜梁在縣尉任上就能制造驚天冤獄，并危害一方，然后調(diào)入中央，不斷晉升。一般人都認為地方縣官是七品芝麻官，更不要說毫無存在感的縣尉了。縣尉放在今天，相當于公安局局長，掌管抓捕盜賊之事。后世的縣尉出路不大，尤其是到了科舉制發(fā)展到鼎盛時期的明清兩朝，縣尉已經(jīng)淪為了小透明。但唐代的縣尉仍然為人所重視，而且是實權(quán)官職。韓愈曾負責撰寫《順宗實錄》，他曾上奏“臣與修撰左拾遺沈傳師、直館京兆府咸陽縣尉宇文籍等共加采訪，并尋檢詔敕”，可見某些時候京師的縣尉甚至能參與編纂史書。

杜梁的升官歷程十分符合歷史。他以恩蔭入仕，以縣尉起家，最后成為六部郎中。這在唐代是正常情況。許多歷史名人都有此經(jīng)歷。比如裴垍是德宗朝科舉賢良極諫科第一，中舉后便被授予美原縣尉。藩鎮(zhèn)、州府爭相征辟，他都推辭不就。憲宗時期的名臣竇易以科舉入仕，擔任藍田縣尉，“累歷右司、兵部、吏部三郎中”。書法家沈傳師科舉入仕，擔任鄠縣尉，“遷司門員外郎、知制誥，召充翰林學士。歷司勛、兵部郎中，遷中書舍人”。《開元譜》記載韋述在717年進士及第，授櫟陽尉，轉(zhuǎn)右補闕，遷起居舍人。由此可知，縣尉在唐代是很常見的起家官，是官員升遷的正常途徑。

唐朝宮廷

三、兼任知制誥

編劇將五品官杜梁當作前期的大BOSS，并設(shè)定他能貪墨十數(shù)萬兩的巨款，其原因可能在于戶部總管天下財政，戶部尚書名義上是戶部總負責人，具體政策的制定當由各司完成。因此，這個中層官僚實際掌握了全國的財政制定和執(zhí)行權(quán)，所以他能大量貪墨錢款。而實際在武則天時期，郎中的權(quán)限更大，原因就在于唐代多以郎官兼任知制誥！

唐代的知制誥是什么呢，是官職還是權(quán)力？在《唐六典》《唐書》中都沒有記載。因此學界認為這是一種隱蔽的“使職”。何為使職呢？唐史專家賴瑞和說：“舉凡沒有官品的實職官位，都是使職。”因為官位已經(jīng)在本職中得到體現(xiàn)，所以朝廷令其以本官位行使某一項特權(quán)。

唐初，知制誥一般由中書省中書舍人擔任，負責起草詔書。唐太宗時期的溫大雅、魏徵，唐高宗時期的許敬宗、上官儀，盛唐時期的張說、蘇颋等人，都有擔任知制誥、書寫四六體制書的經(jīng)歷。知制誥負責詔命的撰寫，權(quán)力極大，為各方大佬所覬覦，因此，知制誥不能被無勢力的寒門官僚分潤。

唐朝宰輔

但高宗以后，高官、貴胄壟斷知制誥的情況得到改善，最重要的體現(xiàn)就是郎官兼任知制誥，且成為此后唐朝五代的慣例、潮流。

《舊唐書》記載，張茂樞以禮部祠部司郎中的身份為知制誥，杜曉以禮部膳部司員外郎的身份任知制誥，白居易以禮部主客司郎中的身份知制誥，元稹以祠部郎中的身份知制誥。其他部門的郎官，如工部水部郎中、工部郎中、兵部郎中都有任職知制誥的記載。禮部的祠部主管祭祀、宗教之事，工部的水部負責水利之事，在二十四司中屬于清冷部門，但出現(xiàn)了副長官員外郎任知制誥的事情，可見省司的郎官任知制誥是司空見慣的。

賴瑞和在《唐代中層文官·員外郎與郎中》中說：以郎官知制誥成了唐朝的一種定制。除此之外，郎官還多兼任史館修撰、翰林學士等職。目前所知唐代最早以郎官身份兼任知制誥的，便是武則天時期的禮部郎中崔融！

武則天

四、郎官的轉(zhuǎn)任

五品郎中究竟算不算高官？歷代的評價標準不同，唐代文官是九品三十階，前三品，分正從，總計六階。后六品分正上下、從上下，總計二十四階。郎中為從五品上，為三十階中第十三階，屬于中等偏高的官僚。因此唐代的郎中是中級官向高級官僚晉升的節(jié)點。如果能跨過五品，便屬于高官序列。

《掌心》中的杜梁，除了貪墨之外，心心念念的就是將來的出路。唐代的郎官一大特點是不會在本職上久任。正常情況下，郎官出路有四種，一為升遷，郎官轉(zhuǎn)入臺閣（三省本省、六部本部）。

二為平調(diào)，郎官轉(zhuǎn)郎官，當然因為各部之間地位不同，各司之間地位也不同，即便平調(diào)也有高低之分。一般認為六部之中吏部最高，工部最低。同部的四司中，吏部司、戶部司、禮部司、兵部司、刑部司則高于同部其他三司。但這種平調(diào)還在中央內(nèi)部，尚能為人接受。

唐朝官僚

三為外放刺史，唐代州分上中下三等，官階是從三品、正四品上、正四品下，看似官階上提升了，但因為是外放，所以為人所不喜。比如《舊唐書》記載穆宗時期，“貶員外郎獨孤朗韶州刺史，起居舍人溫造朗州刺史，司勛員外郎李肇澧州刺史，刑部員外郎王鎰郢州刺史”。唐敬宗時期“貶翰林學士、駕部郎中、知制誥龐嚴為信州刺史，翰林學士、司封員外郎、知制誥蔣防為汀州刺史”。

四則是更嚴重的貶謫，貶為縣令、州長史、司馬等。穆宗時期“中散大夫、比部郎中、知制誥、柱國、賜紫金魚袋楊知至為瓊州司馬”，“朝議大夫、行兵部員外郎、判度支案、柱國張顏為播州司戶”。宣宗時期，庫部員外郎、史館修撰李渙為長安令等，都是慘遭貶謫的例子。

唐朝官僚

當然正常情況下，郎中不會輕易被貶官，上述被放到外地的官員，多是因為在政治斗爭中失敗。一般情況下，郎官多為平調(diào)或升入臺閣，如果得遇機緣，甚至有可能成為宰輔。郎中升宰輔在唐代并非個例。比如元稹、裴垍、段文昌、杜元穎、李絳、王涯等，他們的經(jīng)歷大致相同，初為員外郎，然后任郎中知制誥、中書舍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由此推斷，憑借杜梁的斂財能力和依附的黨派，如果他不是意外被主角揭發(fā)，接下來他的仕途將無比通暢。

文史君說

唐代郎官是一個很特殊的過渡性群體，是官僚進身之階。我們通過厘清唐代郎官的基本概況，能夠大致窺伺杜梁從縣尉作惡開始，到成為郎中能巨額貪墨的基本原因。從這方面來看，我們不得不給《掌心》的劇本點贊，其歷史的考據(jù)可謂同類中的佼佼者。

參考文獻

賴瑞和：《唐代中層文官》，中華書局，2011年。

（作者：浩然文史·紫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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