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來了!”
“我知道你會來。”
“我當然會來。”
他在嘆息:“好長的一年。”
他也在嘆息:“是的,好長的一年。”
“走,喝酒去。”
“喝酒去!”
他倆到底是誰?事情還得從一年前說起。
唐朝寶歷元年(825),秋風蕭瑟,落葉飄零,已達54歲高齡的蘇州刺史,忽然思念起自己的好友,也就是當時的和自己同歲的和州刺史。
蘇州、和州相距不遠,于是他寫了一首詩寄給了和州刺史:
換印雖頻命未通,歷陽湖上又秋風。
不教才展休明代,為罰詩爭造化功。
我亦思歸田舍下,君應厭臥郡齋中。
好相收拾為閑伴,年齒官班約略同。
他告訴好友,咱倆年齡資歷都差不多,都已經54歲了,該起收拾收拾,退出官場,回歸洛陽,相伴終老了吧。
很快,那位和州刺史收到了他的詩,并回了他一首詩:
雖陪三品散班中,資歷從來事不同。
名姓也曾鐫石柱,詩篇未得上屏風。
甘陵舊黨凋零盡,魏闕新知禮數崇。
煙水五湖如有伴,猶應堪作釣魚翁。
和州此詩在告訴蘇州刺史:好啊好啊,你說的正合我意啊,咱倆一起回洛陽游山玩水,釣魚喝酒吧。
花開花落,日月穿梭,轉眼一年已過。寶歷二年(826)10月,秋風又起,已經罷任的前蘇州刺史知道赴約的時候到了,于是他風雨兼程,一個月后到達揚州。
果然,他的好友,也就是那位前和州刺史也如約而至,于是有了開頭的那些對話。
兩人說到做到,真的喝酒去了,一直喝到很晚很晚。
終于,兩人微醉,酒越喝越高興,話越聊越多,想起往事,前蘇州刺史不由地發起牢騷,替好友打抱不平,他感嘆好友多年來命運多舛、官運不濟,于是提筆向好友獻上了一首詩:
為我引杯添酒飲,與君把箸擊盤歌。
詩稱國手徒為爾,命壓人頭不奈何。
舉眼風光長寂寞,滿朝官職獨蹉跎。
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大多。
讀到這里,你肯定已經知道兩位刺史分別是誰了。是的,這位前和州刺史,就是“詩豪”劉禹錫;而這位前蘇州刺史,就是劉禹錫的好友“詩魔”兼“詩王”白居易。
白居易贈給劉禹錫的這首詩,就是著名的《醉贈劉二十八使君》,在這首詩中,白居易盛贊了劉禹錫的才華,稱他為“詩之國手”,這個評價是非常高的。
白居易對劉禹錫被貶官23年的坎坷遭遇表示了極度不平和無限感慨,寫此詩抒發了兩人同病相憐之情,也批判了不重視人才的統治階級。
白居易這首詩令劉禹錫非常感動,他感念好友的深情厚誼,同時也感嘆自己的蹉跎人生,他大筆一揮,唱和了一首千古絕唱《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
巴山楚水凄涼地,二十三年棄置身。
懷舊空吟聞笛賦,到鄉翻似爛柯人。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今日聽君歌一曲,暫憑杯酒長精神。
很明顯劉禹錫這首詩緊承白居易的《醉贈劉二十八使君》而來,但水平遠超過白居易的原作。
劉禹錫這首詩感慨自己不幸遭遇的同時,抒發了自信和樂觀精神,沉舟側畔,千帆競發;病樹前頭,萬木爭春。此詩一洗傷感低沉情調,盡顯慷慨激昂氣概,不愧為“詩豪”!
劉禹錫這首詩既有不屈不撓的樂觀精神,又有劉、白兩人深厚的友誼,還有坦然處事的恬靜與淡然,是一首令人嘆為觀止的佳作。
透過這兩首詩,可見白居易和劉禹錫兩人知道自己均已過氣,他倆在心態上正式步入了退休狀態。
果然,后來他倆雖然又擔任過不少官職,但心態已經大不如以前了,他倆“隱于官場”,相約偕老。
就這樣兩人攜手度過了12年,兩人均已經67歲高齡了。這一天,白居易和劉禹錫兩人再次約酒,酒酣耳熱之際,白居易在酒桌上寫下了這首名篇《與夢得沽酒閑飲且約后期》:
少時猶不憂生計,老后誰能惜酒錢?
共把十千沽一斗,相看七十欠三年。
閑征雅令窮經史,醉聽清吟勝管弦。
更待菊黃家醞熟,共君一醉一陶然。
此時兩人已經步入人生的晚年,其心態更加恬淡平和,兩個67歲的老頭一邊喝酒,一邊談詩論文,一邊約下一場酒。
經歷過人生滄桑后,兩人對世界、對人生已經看得很明白。
是啊,人生如夢,讓我們老在美酒和美詩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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