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里有個“花癡”公公

第一次鄭重地去宣言家，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姨媽叔叔悉數登場，但唯獨不見他爸爸身影。有些詫異失落，婆婆就說：“宣言他爸是花癡，一直在外面拈花惹草。他懶得管兒女情長的事，這個家我做主。”

這番話讓我瞠目結舌，宣言大笑著跟我解釋：“我爸在通縣侍弄一個花圃，全部心思都在他的花花草草上。”果然是個百折不扣的“大花癡”，以后幾次去宣言家，我一直沒能見著未來公公。直到年底，我和宣言的婚事定下來，他都還不面見我這個準兒媳。我心里失落和委屈肯定是有的，既然您老人家面子那么大，那做小輩的就親自去拜訪吧。

在路上宣言就給他爸爸電話，沒說兩句就神秘兮兮地把手機給我。電話里傳來渾厚的男中音：“小悅，在歡迎你來到我的城堡之前，叔叔先跟你提個醒啊。宣言懶、脾氣倔，是否下嫁他，你要三思啊。”原本有點緊張，突然被他給逗樂了，就厚著臉皮地跟他說：“沒關系。我相信宣言，我們結婚后會好好過日子的！”

北京的2月料峭逼人，所到之處一片枯黃，來到花圃，就好像突然轉入了花香四溢的仙境。溫棚內濕潤而溫暖，有許多忙碌的工人。宣言讓我猜猜他父親是誰。

是那個穿著一條磨白背帶牛仔褲、身材高大健壯，斑白的頭發硬朗地攏在腦后的男人嗎？宣言笑著夸贊我的眼力，得意地說看來我必定要成為他爸爸的兒媳。他笑著走過來，左手還握著小鐵鏟，遞過他的右手對我說：“我叫費振華，你可以叫我費爸爸，也可以直呼其名。歡迎你來我的城堡！”我的心莫名地雀躍起來，這哪里像公公和兒媳的初次會面呀？

簡單招呼過后，費爸爸讓宣言帶著我四處參觀，而他則繼續忙碌著，將我置若旁人。也很奇怪，我竟然一點也不覺得受冷落，相反有著主人般的恩寵和自在。費爸爸不時喊話： “下決心結婚了的話，就把喜歡的花兒記下來，我就攢著不賣了啊！”

這次見面算我和宣言結婚前的最后一役。公公不像婆婆那般，非對我的家世祖宗刨根問底不可，更不會早早地對我們的婚事和以后的日子精打細算。他看起來好像根本不在意你的到來，但是你卻可以從他爽朗的笑容和從容的忙碌里，看出他早已將你視為家人。

離開的時候，費爸爸找了一盆含苞的茉莉給我。“這花不好養。就像兩人瑣碎的日子需要精心侍候。但是姑娘你既然死心嫁到我們家，我就相信你能把它養好。”小小的瓦缽，缽沿兩邊打了眼，穿了兩根紅鐵絲，這樣就可以提起來而不用抱著。費爸爸說：“太多的時候，我們都誠惶誠恐地雙手捧著自己珍視的東西，其實將它放下來用一只手拎著，你會更幸福和輕松。”

好兒媳應該擁有一個童話般的婚禮

這次特別的見面促使婚期最終定了下來。自從我改口去掉“費爸爸”前的“費”后，這個一向不問家事只侍弄花草的男人突然變得熱心起來。理由是“既然沒能阻止一個好姑娘嫁給我的壞兒子，那么，我就應該以一個好公公的身份好好操辦孩子們的婚事。不然兒媳婦虧大了。”

結婚的所有瑣碎事公公都跟我商量，名曰：兒媳的意見第一，婆婆的意見第二，兒子和他爸的意見僅供參考。公公開上他花圃的大面包車，殷勤地陪我們去買鉆戒。我開玩笑：“爸爸，您想用面包車裝我的鉆戒啊？”他大笑道：“是啊，宣言買得起我就運得動！”公公很大方，腰間挎了個鼓鼓囊囊的腰包，跟我說里面都是錢。看鉆戒時，我對40分以上的一律敬而遠之。不是矯情，而是覺得兩人過日子實在踏實最重要，有那么點鉆石閃爍就OK。公公卻不時拍著他的腰包：“小悅，你盡管選。爸爸有的是錢。”

“有錢的爸爸”說現在的婚紗照照得千篇一律還貴死人，擁有一臺老式“海鷗”牌相機的他，自告奮勇要跟我們照結婚照。買婚紗西服他倒一點都不吝惜，說租來的衣服又臟又難看。這個年近花甲的老人，竟然用他的老古董相機給我們拍出了一套人見人贊的好照片！

自從參觀了花圃后，我就一直希望能在那里舉辦婚禮。但是所有親戚朋友都住城里，而且花圃里也不容易整出更空曠的地方來。公公察言觀色后跟我說：“給你們在花圃里辦吧。結婚時最重要的人是和你攜手的伴侶，以及雙方父母。其他的人就不請了吧。省錢省心！”女孩誰不想有個賓客云集的熱鬧婚禮呢？公公這樣安排我當然不樂意。

第二天晚上，就見公公抱了大堆的喜帖來找我和宣言。“簽上你們的大名。”是粉紅底子、上面點綴著大片的紫云英的小卡片，一點都不像結婚請柬。但是每一張喜帖里，都夾著一小瓣干玫瑰花。公公說：“收到你們請柬的人，都會感受到你們的愛情。”

婚禮前半月，便不再在家中見到公公的身影。婆婆說，老頭子布置婚禮現場去了。他一向對家中的事不聞不問只管他的花草，現在看來，兒子的婚事可以和他的花草相提并論了。

客人請得很多。公公包了4輛旅游公司的大公共，新娘的花車也是他親自布置的。粉色玫瑰圍成的一個大心，中間綴著四朵碼格麗特，碼格麗特的花語是“驕傲、滿意和喜悅”，公公說，這四朵特別的花，代表了新人雙方父母對我們的祝福：驕傲，滿意和喜悅。

公公花了10天時間，將花圃打造成一個童話般的花園。我的“閨密”們看到后驚叫連連：“天啦！沖著有這樣一個好公公也嫁得值啊！”公公依舊穿著背帶褲白球鞋，與平日不同的是在白襯衫上系了一條鮮紅領帶。他依舊忙得不亦樂乎，不時躬身侍弄花草，還不時跟人拍照。宣言抱怨父親太不正式了，我卻喜不自禁，這樣的公公，才讓人感到安心和幸福。

司儀夸贊公公的婚禮現場布置如童話一樣美妙絕倫，他笑嘻嘻地看著我說：“好兒媳就應該擁有一個童話般的婚禮。我相信她能和宣言一輩子都這樣美好幸福！”

不開心時就來和我一起養花吧

婆婆希望我們婚后和他們住在一起，但公公卻堅決反對。“有房子為什么要跟他們擠在一起呢？年輕人愛睡懶覺，常常要和朋友唱歌吃飯到深夜，他們也喜歡把臭襪子到處亂扔。誰愛跟他們住啊？”

公公的話讓我和宣言有些竊喜，老實說我們也不愿意和老人住在一起。但這樣的意愿惟有公公提出來才合情理，也才能最終得婆婆應允。但是公公也不會讓我們太得意，他規定我們每周末必須回家陪媽媽過，一個月也要去一次花圃看望他。

結婚3個月，因為宣言沒有遵守結婚后就戒煙的承諾，我和他大吵了一架，吵完后我說要離家出走，他竟然擠兌我：“你娘家在武漢。回一次家就得跟單位請假，你回得去嗎你？”我聽后說：“我才不回娘家！我要去你爸那里告狀！”

離開前給公公電話，還沒說要去他那里他就熱情招呼：“到花圃里來！咱爺倆喝點小酒談談人生。讓那家伙在家閉門思過！”我就屁顛屁顛地坐車過去了。公公親自炒的菜，我愛吃的農家小炒肉他做得有模有樣。這老頭還真準備了“小酒”，是紹興的黃酒，香醇而迷人。以為打完小報告后他會教訓宣言一頓替我撐腰的，但是公公卻攤開雙手道：“現在你是宣言最重要的人，和他朝夕相處的是他的妻子而不是他的父母。所以小悅，自己想辦法讓他戒煙吧。我相信你能制服他！”

回去的時候，公公送給我一盆羅勒，說羅勒的花語是“協助”。收到這種花祝福的人有一雙特別的慧眼，能一眼視透愛人的潛力，并協助鼓勵他不斷成長。我拎著輕巧美麗的花兒離開，公公拍拍我的肩膀說：“閨女，和宣言好好過日子。不開心時就來和爸爸一起養花。只要用心，日子就會越過越順。”

印象中除了母親，再沒有人如此自然親切地叫我“閨女”了。公公的這一聲“閨女”叫我感動又無措，也叫得我安心而幸福。因為我知道：無論以后和宣言的日子有多艱難，身后都站著一位親如慈父的好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