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兩會期間,國家發改委主任鄭柵潔宣布設立“航母級”國家創業投資引導基金,撬動近萬億元資金投向硬科技與未來產業。這一動作,直指中國創投市場多年來的痛點:資本逐利短期化,創新企業“斷糧早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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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過去的十年里,中國創業大賽如火如荼,但熱鬧背后是殘酷的現實。我曾親歷一場科技創業路演,一位研發量子芯片的創始人哽咽道:“投資人要求持股51%,還要簽三年上市的對賭協議。接受融資,等于把公司賣給他。”最終,這家估值3億的企業因拒絕“賣身”而倒在實驗室里。資本與創新的博弈,從未如此赤裸。
更諷刺的是,2023-2024年,大量接受PE/VC融資的企業因業績未達標,被要求執行回購條款。一家AI醫療公司創始人向我哭訴:“投資人逼我們兩年內利潤翻五倍,結果市場不及預期,現在公司賬上只剩債務,連工資都發不出。”當資本淪為“高利貸”,創新只能淪為犧牲品。
數據印證了行業的困境:2024年創投市場募資規模同比下滑20.8%,國資機構直投占比已攀升至57%,C輪后融資幾乎全靠國資輸血。清科報告顯示,中國新晉獨角獸企業數量連續兩年減少,估值泡沫逐漸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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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隊的入場絕非簡單注資,而是試圖重構創投生態:
1.長周期“耐心資本”
基金存續期長達20年,打破傳統VC“5+2”的短視魔咒。這意味著,科學家可以安心攻克量子計算、腦機接口等“十年磨一劍”的技術,而不必為季度財報焦慮。
2.聚焦“硬核賽道”
人工智能、氫能儲能、6G等前沿領域成為靶心。不同于過去資本扎堆消費互聯網,這次的錢要流向“卡脖子”技術的深水區。
3.市場化退出機制
完善并購重組、份額轉讓政策,鼓勵并購基金入場。過去“退出無門”導致資本不敢投早期,如今用制度打通“最后一公里”。
4.容錯率革命
國家發改委明確“提高容錯率”,地方政策已先行試水。廣州開發區最新規定:種子直投、天使直投單項目允許100%虧損,產業直投容忍30%虧損。一位國資基金經理感嘆:“終于不用逼科學家寫盈利保證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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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基金并非孤軍奮戰。廣州開發區的政策釋放強烈信號:地方政府正通過“虧損兜底”機制,為早期科技企業構筑安全墊。
《廣州開發區(黃埔區)科技創新創業投資母基金直接股權投資實施細則的通知》正式發布。《通知》顯示,在資金用途上,國資母基金的直投資金以對項目開展直接股權投資為主要運作模式,包括種子直投、天使直投、產業直投。其中,種子直投、天使直投的金額合計不超過直投資金規模的30%。直投資金不得投資房地產、落后產能、高環境風險等類型項目。在風險容忍機制方面,建立直投資金風險容忍機制,在受托管理機構盡職盡責前提下,按照投資階段,允許種子直投、天使直投、產業直投分別出現最高不超過各類別投資總額50%、40%、30%的虧損,種子直投、天使直投單項目最高允許出現100%虧損,按照直投資金投資整個生命周期進行考核。
這種“地方試點+國家統籌”的模式,既能分散風險,又能加速技術轉化。
深圳更是一天內發布四大產業政策,繪制人工智能、具身智能的全景圖;北京中關村設立專項基金支持大模型研發。地方競賽已升級為創新生態的軍備賽,而國家基金的入場,將把這些“星火”串聯成“燎原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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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隊的入場,讓人想起20世紀80年代美國小企業投資公司計劃(SBIC)——正是這類長線資本,孵化了英特爾、蘋果的早期技術。但中國要走的路徑更復雜:既需防范資本無序擴張,又要避免政策干預市場。
一位經濟學家警示:“若基金淪為‘撒錢工具’,只會催生騙補的PPT公司。”答案或許藏在政策設計中:“市場化運作+容錯兜底”的組合拳,既能釋放科學家創造力,又能約束資本投機性。
正如廣州開發區的100%虧損容忍機制,它傳遞的不僅是資金,更是對創新規律的敬畏——真正的顛覆性技術,往往誕生于無數次失敗的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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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位90后科學家告訴我,他決定放棄硅谷offer回國創業,只因“這里愿意等我的技術成熟”,我知道,這場變革或許真的開始了。
但另一個問題揮之不去:當國家隊成為最大LP,市場會變得更自由,還是更脆弱?答案或許藏在未來十年每一個實驗室的燈光里,藏在每一次允許失敗的寬容中,更藏在“萬億基金”能否真正轉化為“萬億生產力”的實踐中。
我們需要的不是救世主,而是一套尊重技術規律、包容失敗的制度。
這盞燈,才剛剛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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