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銘軒結婚前,我對他的暗戀長達三年。我甚至無數次充當他的信使,給我的室友小雪傳紙條、捎口信,送玫瑰花……這對于我無疑是雪上加霜!但日子久了,開始的錐心之痛竟慢慢歸于平緩。也許是因為我知道他必不會屬于我,慢慢習慣了當一個寂寞的觀眾,并且從中獲得小小的滿足與快樂:我喜歡銘軒托我幫忙時的樣子,與他平時見到我所說的那些“吃了沒……”之類的客套語相比,這時的他顯得格外認真而虔誠。
畢業那年,小雪卻撇下銘軒出了國。那些日子,銘軒拉著我這個他們愛情的“見證者”,不停訴說他對小雪的愛情。某一天,我終于按捺不住,對他大聲喊“停”,并訴說了我多年來的情懷。銘軒聽后表情呆滯,但最后竟然接受了我。就這樣,一對被感情折騰困倦的男女很快步入婚姻殿堂。
婚后銘軒對我還是那樣沒心沒肺,他甚至都懶得掩飾他的沒心沒肺。但我對他,卻沒有作為一個妻子應有的憤慨。與他的這場愛情劇,我能從落寞的觀眾走到主角,雖然仍落寞,但也已經滿足。
直到那一年,銘軒的母親肺結核復發入院。那天下班后我匆匆趕到病房,老人突然出現昏迷,正被一團血塊堵住咽喉,危在旦夕。我急忙按了救助鈴,焦急等待醫護人員的到來。眼看老人臉色蒼白,嘴唇青紫,命懸一線,醫護人員還沒趕到。我突然想起一本書上的情節,連忙用嘴對著她的嘴拼命吸。幾秒鐘后,那團血塊終于“呵”的一聲噴出來……在一屋人的目瞪口呆和唏噓聲里,我看到銘軒站在門口望著我!
晚上回到家,銘軒深深地注視著我。那么多年來他第一次用這種眼神看我。我終于忍不住飲泣。他捧著我的臉說:“這些年委屈你了,從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女皇!”我大哭出來。后來才知,小雪當初棄他而去,另一個原因就是不愿接受他體弱多病的母親。
之后的日子,銘軒做一切我曾經只敢在心里暗暗期盼但絕不表露的事情:陪我買菜做飯逛商場、黃昏手牽手漫步、周末外出郊游,過那些曾經我說真有意義而他認為無聊之極的日子,他甚至答應和我生一個孩子,等等。一時間,我受寵若驚。愛炫耀是女人一大天性,我把這“寵”與“驚”寫進一個多年來我一直“潛水”偷看他人的恩愛故事。結果卻出乎我意料,竟無一人喝彩!在巨大的尷尬與失落之中,我終于明白:自己那種急于炫耀的心情,那種仿佛拿了不該要的東西從而極度滿足的心理,其實隱藏著無法言說的痛。銘軒所做的,任何一個平常人家的丈夫都會為妻子做!理所當然的事情,有什么值得炫耀?一直以來我的丈夫連“理所當然”的東西都不曾給過我!我為自己的“驚”感到羞愧不已。
那個周末,一大早銘軒就催我起床,興沖沖地說:“今天我安排了好節目!”然后他駕車迎著晨風一路往江邊疾馳,遠遠地我看到有風箏在高空盤旋。想起念書時,我曾多次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兒,看一對對年輕的男孩女孩,風箏在天上飛,伊人在懷中笑……那情景曾讓我垂涎,今天,這個夢就要圓了,可惜,卻是在遲到的今天,我的心還在耿耿于懷,絡繹不絕的人群更讓我感覺厭煩無趣。
我說:“我不玩了,我們回吧。”銘軒滿臉驚愕,但還是輕聲詢問我接下來想干什么,并不停提出各種建議,我一直面無表情地搖頭。這時他的電話響了,有重要客戶想見他。他一邊在電話里應承一邊對我說:“我現在送你回家,等你想好了我們再出來玩好嗎?”看著他急匆匆的樣子,我突然改變主意,說:“我現在又想放風箏了,就現在!”看他一臉為難,我想如果他回絕了我,就證明在他心目中我還比不上一個客戶。
過了一小會兒,他回絕了公事,我們重新回到江灘。我其實沒有一點兒興頭,但還是和他耗了大半天,想看看他會不會中途打發掉我好去見他的客戶。回程時銘軒問我好玩嗎,我卻一臉茫然。
同樣茫然的還有我的心。銘軒說過我是他的女皇,但女皇的生活僅僅是這些嗎?我淘回一大堆古裝劇躲在家里翻看,劇中的女皇們高貴無比、有求必應,過著超越凡夫俗子的生活。銘軒說我是他的女皇,那么他能做到一百分嗎?我整天思考著這個問題,并不斷從銘軒那兒求證。然而,盡管每一次都得到銘軒的百分卷,但曾經在落寞日子里有過的平靜和滿足,卻再也沒有出現過。每一次,失落與不滿都搶先滋生出來,迫使我去進行下一次的追逐與求證。
到后來,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反正總覺得憋屈。有一天,我百無聊賴地在辦公室翻看一本雜志,看到某個故事時突然興奮不已,當即拔通銘軒的電話,說:“我現在問你一個問題,你必須說真話,而且一口答出來!”那邊傳來銘軒呵呵的笑聲。我問:“如果我和你媽同時掉進水里,你只能救一個,你會救誰?”雖然問題老土之極,銘軒顯然在猶豫,電話那端沒有一點聲音。這令我強烈不滿,不等他回話,我便掛斷了電話。
但我又不甘心。銘軒三歲沒了父親,母親守寡一個人辛苦把他拉址大,母親在他心目中的份量可想而知。所以,拿這個千古難題來檢驗他對我的真心,實在絕妙。而我并非真的希望這樣的危情出現,我只想得到銘軒一個先救我的答案。
晚上在臥室,我又搬出這個問題,對他不依不饒。銘軒一直嘻嘻呵呵地同我打馬虎眼兒。他越這樣,我越要問個究竟。終于,他說:“我救你,我救你,好了吧!”
我想要的答案終于得到了!但滿足只是瞬間。隨即,我還是覺得僅這樣不夠,現在背著他媽,他說救我,誰知道他心里到底想救誰?為了徹底弄清楚這個問題,我說:“那好,咱們現在就去當著你媽的面,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我邊說邊拉他。
拉扯了半天,銘軒終于大吼一聲:“鬧夠了沒有!”我嚇住了,呆呆地看著他。他說:“依你這段時間的辦事風格,就算我當我媽的面說一遍,你鐵定還是不滿意。你肯定會拉著我們娘倆,找一條河來當面驗證!你也別為難我了,我現在自己就先找條河跳去……”說完他摔門而去。
我呆在那兒,憋屈得眼淚直流。銘軒他這么生氣,說明他就算真的選擇救我,也并不是毫不猶豫的。就他這樣兒,還說我是他的女皇……我越想越傷心,越想越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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