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暗戀!我蘇瑾在此發誓,不追到顏博,誓不罷休!
蘇瑾并沒有想過在走之前還能再遇見顏博,而且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其實這六年,并不是一次交集也無。
一次,是她考上研究生那年,一幫人拉她出來慶祝,她心血來潮,竟然領著浩浩蕩蕩的一伙人徒步走了一個小時,去他第一次帶她出來聚餐的那家烤魚館。快走到門口的時候,遠遠的就看到他和一男一女站在旁邊一家音樂會所的門口。
她當時心里一窒,連忙低下頭,夾在一群人中間,迅速地溜了進去。點菜的時候,卻故意挑了面對窗戶的位子,果然,沒多久就看到他從窗外走過,淡淡的笑著。
他也許看見了她,也許沒有看到,不過,總是一樣的。
還有一次,是研二那年,她原本要發在期刊上的一篇論文,被人捷足先登。她整整半年的心血,一年的實驗數據全部泡湯,導師拍了拍她的肩,輕描淡寫地說:“做學術的,這種事太多了,沒辦法,重新找個選題,再來吧!”
那一晚,她一個人在操場的臺階上坐著,哭到腸子都要斷了,最后掏出手機,寫下一行字:我很想你。然后理所當然地摁下那個她四年都沒撥過了的號碼。
她等到半夜,手上的手機也沒有再次震動。第二天,發燒燒到40度,住了一個星期的醫院,才慢慢又好了起來。
她也沒有忘了,是她親口說出:“顏博,我們算了吧!以后,就算我們迎面走過,你也要當作沒看到我;就算我哭著,死皮賴臉地回來求你,你也絕對不要再理我。就當是我求你,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
她真的以為,這一生,也就這樣過去了。
然而,偏偏讓她又遇到他。
蘇瑾又遇見顏博。
臺上新郎倌正被司儀逼著唱現在網絡上最流行的“老婆老婆我愛你”,本來就五音不全,又因為緊張,幾次忘了臺詞,臺下頓時哄笑一片。
蘇瑾也笑,不過也只是唇角微微地上揚,今晚第一次,她敢抬起頭,看向對面閑適坐著的男子。
卻不想被逮了個正著,那人直視她的眼眸,微微一笑。
按規矩,新郎新娘敬酒時要先從主桌開始,也就是他們這桌。她是新郎的結拜小妹,而他是新娘的頂頭上司。
他以前就常怪她,亂七八糟的大哥太多,隨便去一家飯館坐著,一桌上里面十個有八個是她認的大哥。
敬過一巡后,新郎一把將旁邊的蘇瑾拉起,微笑著說:“顏檢察長,這位是小妹蘇瑾,高才生啊,下個月要去美國讀博士!”
蘇瑾局促地站起,有些尷尬地站在那里。
邊上的人捅了捅她的胳膊:“發什么愣,敬酒啊!”
她于是隨手拿起桌上的酒杯,對著對面的人說:“我敬您一杯,顏副檢察長!”
人人都知道,坐在這里的顏博下個月就會升任本市最年輕的檢察長,這幾年,他平步青云,背后議論雖然多,但是見了面,誰不客客氣氣地稱呼一聲“顏檢”。
只有她,偏不。
然后對面那個整晚沉默,表情陰晴不定的男子卻突然微笑著站起,一臉笑意,又很淡很淡地說:“你好象拿錯了我的杯子。”
蘇瑾七歲那年,她外公也就是當時省高院院長光榮退休,在退休晚宴上,她因為一句話,一鳴驚人:“外公,你不用太傷感。將來,我一定會代替你坐上這個位子。”
蘇瑾十六歲那年,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績直升省重點,慶祝宴上,她舉著酒杯,對著一桌子法院的、檢查院、公安局的舅舅、阿姨一干人等大言不慚:“長江后浪推前浪,你們都應該有危機意識,不然,總有一天,說不定我會超越你們。”
真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當年同輩中只有她一個是女孩,可是外公卻只為她寫下八字評語:“勇敢無畏,豪氣萬丈”。
從此,她就真的以為,這世界上,只有她不想做的,沒有她做不到的。
蘇瑾一心一意想學法律,所以高考填志愿的時候,她報考的是全國法學第一名的大學,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她就會跟他們家里的大部分人一樣,學習、畢業、工作,然后不停地升職、升職。
是“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所以,意外就發生了。
那一年高考最后一天,蘇瑾突然莫名其妙地拉肚子,瀉了一天,她最強悍的那門政治當然考了個亂七八糟。
經過他們一家各個部門的分工合作,調查、取證,最后得出這起事件的真相就是:前一天晚上,她因為嘴讒,搶了八歲表弟從街口用五毛錢買來的過期的一根冰棍。
所以,結論就是:蘇瑾咎由自取,不得上訴。
蘇瑾填的是服從志愿,于是,她就被那所文科赫赫有名的大學里與法律最最不著邊際的環境工程專業給錄取了。
她是郁悶了,不過全家都大松了一口氣:想想將來有一天,如果真的要被這小丫頭睬在腳底下,那還真是生不如死。
這一事件導致的最終后果就是,那年錄取通知書下來以后,蘇瑾一邊沮喪,一邊收到很多紅包、禮物,簡直要什么有什么,頗有收受賄賂之嫌。
進大學之前,她連什么是環境工程都不知道,只聽到家里人輪番安慰她說:“這個專業前景好啊,有前途!”
就算再有前景,在一個文科類的大學里念理科,能有個屁前途?
當時的蘇瑾整個一懷才不遇,郁郁不得志的青年,以至到了開學,來接新生的師兄們都以為見到了林黛玉,男子特有的憐香惜玉的感情一下泛濫開來。
等到他們大徹大悟的時候,已經悔之晚矣!
所以,他們系里流傳著一句話,至今用來教育人們不可以貌取人,也是用來對蘇瑾的評價:“外表林黛玉,內心薛寶釵”。
其實,蘇瑾的樣貌確實很有林妹妹的感覺,臉細細的,嘴小小的,睫毛舜下來的時候,總是給人楚楚可憐的錯覺。不僅臉蛋,身材也尤其瘦小,經過一個暑假的茶飯不思,更顯柔弱,米60的個頭,40公斤,走在路上,都會擔心她會不會被風給吹倒了。
當蘇瑾大概知道什么是環境工程之后,發現自己根本就是上了賊船。三個班,一共63個人,4個女生,除她以為,全都是奔著名校的牌子進來的。
她懊悔之后,立刻找到了新的樂趣,就是跑到他們政法學院去旁聽。還沒進學校之前,她就已經對這所學校的政法學院很熟悉了,他們家學法律的,大部分都是里面出來的。甚至哪個教授有哪句口頭禪,她都了如指掌。
蘇瑾在政法學院里一個大一新生那抄下一張課表,自己班上沒課的時候她就跑到他們班去聽,每次聽得還有滋有味。其實這么多年耳濡目染,總是有些基礎的,所以有時候甚至喧賓奪主,頗得幾個教授的喜歡。
那一天,其實她原本想聽得是民法,結果教授進來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記錯了時間,今天這個教室上得是大三的行政法學。
老教授在上面昏昏欲睡地講,她在下面昏昏欲睡地聽,只等著快點下課解放。
然而,在下課前五分鐘,老教授竟然突然提問:“顏博,這個案例怎么分析?”
然后,她就看到在她的左后方站起一個高個子男生,大概一米七八的樣子,穿著一件干凈的白色襯衫,手里拿著一支筆無意地轉著,鎮定自若地答道:“孫氏兄弟可對縣公安局的處罰決定不經申訴而直接起訴。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條例》,被處罰人不服公安機關的處罰裁決的,應在收到處罰通知書之日起5日內向上一級公安機關申訴,對申訴不服的,可以向人民法院起訴……”
很少有男生會穿著白襯衫,因為容易弄臟;更少有男生穿著白襯衫還會這樣帥,帥得她都睜不開眼。
他幾乎就像是一道光,一下子照進了蘇瑾的心中,她的眼里全部是他的幻象。
那晚,她第一次體會到失眠的感覺,寢室臥談她不是沒有參與討論過,她也知道什么是情竇初開,什么是一見鐘情,可是,她根本什么都沒有經歷過。
從小到大,她接受的教育就是男女平等,在她心里,男女之間沒有本質的區別,所以在她心目中,也許都沒有男女的觀念。她跟每個男生要好,那是因為,他覺得他們和她一樣,是兄弟、是姐妹、是手足。
可是顏博,她還只知道他叫顏博,那些心悸和心慌,似乎全都一下子不確定起來。第一次,她覺得無措、不安,就這樣恍恍惚惚地過了一個星期。
第二個星期,她竟然情不自禁地又走進那個教室,直到再次見到他,她的整顆心安靜下來,腦子里只剩下一個聲音:“原來你是喜歡上他了!”
蘇瑾是誰,她的字典里從來沒有她要不到的東西。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反而激起了她無限的斗志,不就一個顏博嘛,她就不信她蘇瑾會搞不定。
后來,她就坐在他后面一排左邊的位子上,這樣就可以光明正大又清楚地看到他的側臉,以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或皺眉,或淺笑。
她在心里反復演練怎樣自然地開口喊出一句“顏博”,然而,直至鈴聲響起,他抱著書本走出教室,她還是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句話也沒說。
原來,這世界上,也竟然還有她蘇瑾不敢做的事。
考慮了很久,她覺得這件事已經嚴重到她一個人無法單獨解決的地步,她絕對有必要尋求外援。所以,有一晚,寢室臥談會上,在大家興高采烈地討論各自喜歡的“好男兒”時,蘇瑾突然吞吞吐吐地開口:“你們……誰……認不認識顏博……”
整個寢室一下安靜了下來,一分鐘后,所有的矛頭指向她,“你看上她了?”,“什么時候的事?”,“進展到什么程度了?”
在蘇瑾吞吞吐吐,半遮半掩地將自己連日來的感覺和盤托出后,寢室里又是一分鐘的靜默,然后,不知道誰恍然大悟般說了一句:“這么說,你還只是暗戀啊?”
她一向爭強好勝,心里那團火苗一下竄上來:“什么暗戀,我偏要弄個明戀出來!我蘇瑾在此發誓,不追到顏博,誓不罷休!”
到底是年少氣盛,這世界上,哪會有不罷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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