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12月26日深夜,從香港到大連的“阿爾丹尼”巨輪上載滿了30多位民主人士,其中包括李濟深、朱蘊山、柳亞子等人。
這些人里有一部是在內戰后前往香港避難的,還有一部分是專門借道香港北上,到解放區籌備即將召開的新政策,共商建立新中國的大計。
在船上,經濟學家章乃器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他面帶不悅地走到此人面前問:“你盧經理到那邊干什么去?”
章乃器口中的盧經理,說的是當時跟國民黨有著密切關系的盧緒章。當時,中統創始人陳果夫就在香港,所以章乃器認為盧緒章是跟陳果夫一起的。
這艘輪船的目的地人人皆知,盧緒章一個原國民黨少將參議,此時前往大連不是“自投羅網”嗎?
面對章乃器的質問,盧緒章沒有表現出不悅,他非常淡定地回答了章乃器的問題:“我去看看有沒有生意可做。”
去解放區做生意?章乃器對盧緒章的回答半信半疑,但他也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令章乃器沒想到的是,一段時間后,盧緒章卻作為陳毅市長倚為干城的得力干部,接見工商界人士,簽發各類布告,盧緒章的露面讓我黨人士非常驚訝,他們和商界人士紛紛給陳毅市長打去電話:“他不是國民黨的人嗎?中統、軍統可都是他家的座上客,要仔細查清他的底細……”
這位國民黨“紅人”,為何可以出現在解放區呢?他“自投羅網”的行為背后究竟蘊藏著怎樣不為人知的故事呢?
盧緒章,1911年出生在浙江省寧波鄞縣一個小商戶人家。盧緒章從小就有很強的求知欲,人也非常聰明跟機靈,念書時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后來因為家里經濟條件變差,為了給自己找條出路,14歲的盧緒章離開家鄉來到上海。
工作后,盧緒章除了在輪船公司兢兢業業上班以外,他還參加了上海商會商業補習夜校,學習商學知識,提高業務水平。
隨著上海局勢的緊張,盧緒章跟幾位愛國青年發起組織,投入到救濟難民等工作中,在這個過程中,盧緒章也明白,想要辦成什么事,必須要有經濟支撐,否則一切都是紙上談兵。于是,盧緒章和幾個朋友共同合作創辦了光大行。
1933年,盧緒章又在原光大行的基礎上成立廣大華行,由盧緒章主管財務,努力為開展抗日救亡運動獲取可靠的經濟來源。
1937年,盧緒章參加了上海文化界救亡協會舉辦的抗日救亡干部培訓班,在這里接受了系統的馬列主義革命理論教育,認識了共產黨員楊浩廬。也是在楊浩廬的介紹下,盧緒章正式加入中國共產黨。
隨著淞滬抗戰形勢的變化,盧緒章還在廣大光行內積極發展黨員,這里成為上海地下黨組織的重要據點。
后來,在組織的安排下,盧緒章來到戰時首都重慶,以“資本家”身份在大后方工商界活動,以原有的廣大華行為掩護體,并將其改建為共產黨的秘密工作機構。
1940年,盧緒章在劉曉的帶領下秘密見到周總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周總理,難免會緊張,周總理的親切態度讓盧緒章放心很多。
任務重,周總理直接開門見山說:“盧緒章同志,從今天開始,你們辦的‘廣大華行’由紅巖嘴單線領導。‘廣大華行’內的黨員由你單線領導。”
緊接著,周總理給盧緒章詳細講解了當時國民黨統治區的形勢。還叮囑盧緒章,今后不但不許同重慶的中共地下組織有任何聯系,還要做到不與左派的人物往來,即使在自己妻子面前也不許暴露身份。要充分利用各方面關系作掩護,使廣大華行能夠長期生存下去。
臨別之際,周總理把盧緒章叫到身邊,他用力握著盧緒章的手,認真說道:“盧緒章同志,工作環境險惡,你這個‘資本家’一定要當得像啊!你的‘資本家’面目,要比黃金更真!你要像八月風荷,出污泥而不染,與各方面交朋友,但你一定要記住同流而不合污啊!”
此后,盧緒章帶著周總理叮囑的這些話,在商界闖蕩出一番天地。
周總理的指示傳達后,廣大華行的黨員一致認為,在各界,特別是在國民黨右派中交朋友,對廣大華行站穩腳跟,完成黨內交給的各項任務有重要作用。
大家建議,廣大華行的家業由大家一同守護,盧緒章作為總經理,要把主要精力放在交朋友上。
在這之后,有眼光、手面大、膽識過人、果敢善斷的盧緒章便成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好獵手。他利用某些國民黨官員的劣習,先后結交了在國民黨軍統、中統里均有朋友的張軍光、蔣介石侍從室專員施公猛等人。
而盧緒章在國民黨內的“好人緣”也傳到了共產黨中,由于盧緒章的真實身份少有人知,導致大家把他當成了“眼中釘”。
然而在這背后,也隱藏著太多的苦難。做盧緒章這樣的“資本家”,是在進行另一種形式的斗爭,同樣有著戰場斗爭的殘酷。
盧緒章曾經說:“表面上,我是住洋房,坐汽車,開宴會,穿西裝的大老板,應酬各方,輕松自在,但內心的壓力和苦惱是鮮為人知的。我們既要防著國民黨的跟蹤,又要受到不明真相的自己人的誤解……”
雖然這個過程很艱難,但盧緒章也表示:“每次遇到困難,我都會想,我做的一切都是按照周副主席的指示做的,是為了配合八路軍對敵斗爭,是一種特殊形式的對敵斗爭,個人安危與一點點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外人眼中,盧緒章是叱咤商界的大鱷,其實,他私下里的生活卻異常儉樸,貼身衣物上打著補丁,為了避免外人懷疑,盧緒章的衣物只能交給妻子手洗。妻子并不知道盧緒章的真實身份,所以一開始并不能理解他的行為,但是在盧緒章的堅持下,妻子也接受了這一點。
抗戰勝利后,廣大華行總行準備遷回上海,盧緒章急忙找到周總理,他想去延安工作,他想站在陽光下為黨做工作,但是周總理認為國家并沒有完全穩定,未來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即使現在換人可以經營好廣大華行,但這個人也不能在短時間內取得國民黨高層的信任。
后來,在周總理的耐心勸說下,盧緒章繼續做著他“資本家”的工作,繼續用自己的方式為國家貢獻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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