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令平滿身是血地跑回來時,看見的便是身為團長的妻子宋以蓮半跪在床邊,小手抓著她喪偶戰友鄭浩鈞的腳,往腳踝處抹紅花油。
她輕吹上一口氣,小心翼翼按揉著。
直到揉得鄭浩鈞的腳踝通紅,腫脹消了下去,宋以蓮才如釋重負,仿佛完成了某項了不得的成就,昂起滿是汗水的臉,關心問道:“浩鈞,還痛不痛?”
鄭浩鈞搖搖頭,“以蓮,不痛了,你休息下吧?!?br/>他眼神中滿是甜蜜與得意。
細看之下,能發現五官和許令平有些相似。
瞥見站在門口的許令平后,鄭浩鈞嘴角勾起挑釁的笑。
接著,突然彎腰,在宋以蓮側臉淺淺吻了一下。
宋以蓮整個人頓時一顫。
她手足無措地站起,臉色沉了下來。
“鄭浩鈞同志,請你注意下分寸!”
話說出口,看見鄭浩鈞通紅的眼眶,宋以蓮就后悔了,著急忙慌解釋說:“浩鈞,剛才是我語氣沖了些。你也知道,我嫁給了令平,是他的妻子
鄭浩鈞哽咽著說:“可你說過,我無論何時回來,你都會要我。"
宋以蓮沉默了。
下一刻,她重重地吻在了鄭浩鈞嘴唇上,十多秒才分開。
瞧見鄭浩鈞泛紅的臉頰,宋以蓮寵溺地刮了刮男人鼻子,笑著說:“真是拿你沒辦法,現在你滿意了吧,我先去——"
宋以蓮轉過頭,頓時愣住,話也堵在了口中。
門口,許令平狼狽站著。
"令平…..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剛進屋?!?br/>許令平敷衍說著。
宋以蓮頓時松了一口氣,臉色緩和下來,“令平,你受了傷,你自己擦下藥吧。我給浩鈞弄點東西吃,墊墊肚子。"
許令平跟個木頭樣沒有反應。
他愣愣地望著朝自己走來的妻子。
靠近后,他伸出手指,碰了碰宋以蓮眉角處的血跡。
“你受傷了….…”
宋以蓮微微愣神,撥開許令平的手,“小傷而已,不礙事的。"
許令平卻固執說道:“會留疤的?!?br/>“你怎么這么煩人!”
“留疤就留疤,這是為了救浩鈞留下的,是無上榮耀,別再擺出你那一副愛臭美的性子!"
宋以蓮不耐煩呵斥。
許令平心中一痛,點了點頭。
原來,她的這道疤是這個時候出現的,是為了鄭浩鈞。
上輩子,宋以蓮最為得意的事,就是眉角處的疤
她逢人就說這是榮耀。
可當問及這道疤是究竟是怎么來的,宋以蓮卻沉默了,止不住地嘆氣。
即便是她這個丈夫詢問,也得不到答案。
直到晚年,許令平患上良性腫瘤,打算去醫院做個手術。
宋以蓮攔下他,“家里暫時沒錢,先等等?!?br/>沒錢!
怎么可能沒錢!
他是國營汽水廠工人,還是管理層,退休后享受國家津貼。
宋以蓮也是從軍中退役,退休金比他只多不少。
再加上以前攢下的,不說富裕,但幾萬塊的手術費也是能毫無負擔地拿出來的。
許令平半信半疑地查了下銀行卡。
卡里一分不剩。
他憤怒地質問宋以蓮,后者卻什么都不說。
得知情況后,兒子也回來勸說他:“爸,你一把年紀就別折騰了。錢沒了就沒了,把日子過好就行。再說了,良性腫瘤問題不大,會沒事的?!?br/>后來,良性拖成惡性。
彌留之際,許令平躺在病床上,眼睛都睜不開。
母子倆卻帶回了個容光煥發的男人。
宋以蓮冷漠說道:“許令平,當初我跟你說過無數次,浩鈞只是我的戰友。他喪偶,我關心一下他。你卻非得小肚雞腸,猜測我和浩鈞的關系,害得他被人議論,不得已離開,結果被幾個女流氓弄壞了身體,難以傳宗接代。"
“幸好我找到了他,還是易孕體質,這才能生下浩鈞的孩子撫養長大。"
“那些錢,我也給了浩鈞?!?br/>“這都是在替你贖罪。”
"現在看來,你確實罪惡滔天,老天都看不下去來收你。"
兒子也在一旁附和,"媽,你和他說什么,他就一陌生人。浩鈞叔叔才是我親爸,我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就行。"
躺在病床上的許令平流下悔恨的淚水。
他萬萬沒想到,妻子和兒子居然是這樣的人。
沒多久,母子倆離開。
鄭浩鈞卻走到他身邊,譏諷說道:“許令平,你還真是可憐。其實,當初那些女流氓都是我自己找來演戲的,一時興起就假戲真做,結果被宋以
蓮找來。我隨口胡謅,她就信以為真。"
“這些年,多虧你賺的那些錢,才讓我過得瀟灑
“對了,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她眉角上的那一道疤,是因為接我的時候,我故意引誘她,她心急之下磕在石頭上留下的??上?,被一群狼崽子壞了事,否則她應該更早之前就能懷上我的孩子。"
許令平被氣得血液逆流,噴出一口鮮血,就咽了氣。
再睜眼,他回到了宋以蓮去接鄭浩鈞這天。
他二話不說就出去找人。
看見兩人在草地上摟抱著打滾,他確認了鄭浩鈞
說的是真的,也在那一刻意識到自己是真的重生了。
就在那時,狼嚎聲響起。
宋以蓮和鄭浩鈞瞬間爬了起來。
看見許令平,宋以蓮有一瞬間的錯愕,但很快做出了決定。
她拉著鄭浩鈞快速離開。
許令平則是被趕來的狼群團團圍住。
被咬得遍體鱗傷后,他終于脫困,回來看見的是自己妻子在給鄭浩鈞揉腳。
從始至終,他的生死,宋以蓮一點都不在意。
想起前世遭遇,許令平更是悲從心來。
所以,當宋以蓮端著一碗粥走進房間,坐在鄭浩鈞身邊,看向他開口:“令平,浩鈞他剛來,人生地不熟的,我打算讓他在家里住下,你覺得怎么樣?"
許令平垂眸遮住微微泛紅的眼眶,點頭說:“好。
宋以蓮滿臉喜意,從兜里掏出一張大團結遞給許令平,說道:“令平,我就知道你懂分寸。被野狼咬傷可不是小事,你去鎮子里的衛生所看看,找醫生上上藥。回來時,買上些豬肉,給浩鈞補補營養。"
許令平愣愣接過。
只是,去到鎮上后,他第一件事是去到供銷社撥通了自己父親的電話。
“爸,我想回家,不要宋以蓮了?!?br/>
電話那頭,許父沉默片刻,語重心長問道:
"令平,你真的決定了?"
“這次回來后,你要是還鬧著要回去宋以蓮身邊,爸可攔不住你爺爺奶奶的怒火。"
許令平鄭重承諾,“不會了,這輩子,我都不想再回來這里。
“好,我安排人去接你,七天后到?!?br/>得到父親的準確答復,許令平掛斷了電話。
七天后,他就能徹底離開宋以蓮,離開這座小鎮
那將會是他的新生。
隨后,許令平去到衛生所簡單處理了下傷口,又
去集市買了點豬肉,步履蹣跚地朝著家中走去。走到院子門口時,宋母笑著從鄰居家回來。
看見許令平,她臉色頓時拉下。
尤其是看見許令平手中提著的新鮮豬肉,也不理會許令平手臂上有傷,劈手奪下,扯著大嗓門喊道:“你這個掃把星,長著一張嘴巴是凈想著吃!這一點豬肉,不知道能買多少米了!"
"你現在馬上滾回去攤子,把豬肉給我退回去。
“不然的話,就別回來吃飯!”
聽見吵罵聲,在屋子中的宋以蓮急忙走了出來。
她拉著宋母進了院子,才小聲說:"媽,你說什
么呢,這豬肉是我讓令平去買的,準備給浩鈞補點營養。"
“這樣啊……浩鈞是客人,還是你朋友遺孀,是該好好招待人家。"
宋母笑著說,又瞪了許令平一眼,罵道:“你啞巴了!長了張嘴不會出聲是不是?不知道解釋下嗎?"
許令平扯了扯嘴角。
解釋?
從頭到尾,他就沒有開口的機會。
現在怪他不解釋。
許令平低著頭,悶聲說:“我先回屋了。”
宋母被這無所謂的態度激怒,找了根棍子就想朝著許令平身上抽去,卻被宋以蓮攔住。
好說歹說,這才放棄教訓許令平。
回到房間后,許令平則是翻起了日歷,在七天后,也就是月底這日子畫了個圈。
這一幕被走進來的宋以蓮看見。
她高興問道:“令平,你把我生日特意圈起,是不是打算在那天制造驚喜?"
許令平微微愣神,心中苦澀。
他和宋以蓮的生日是在同一天,在兩人自由戀愛
的那段時間,他一直以為這是某種特別的緣分。
現在,宋以蓮只記得她自己。
可笑的是,上輩子的他,卻沒察覺到半點不對勁
還真是愚蠢又可憐。
“怎么了?”
察覺到許令平情緒不對,宋以蓮扶住他的肩膀,眼中滿是關心。
許令平瞳孔收縮,視線落在宋以蓮衣領口處。
鮮紅的唇印,無比刺眼。
他內心涌現出一股無法言說的酸楚,最后只是搖搖頭,“沒什么,只是傷口開裂了,有點痛。”
宋以蓮臉色微變,這才看見許令平手臂上,包裹著的紗布溢出血跡。
她安慰道:“沒事的,過幾天就好了。今天午飯我去做吧,你好好休息下。還有汽水廠上工的事,我會跟廠長打個招呼,讓你在家養傷。"
聽見這話,許令平卻是堅定拒絕。
他要是真的在家休息,宋母指不定要如何刁難他呢。
況且,他是廠子技術科的組長,職責重要。
在他離開前得交接好。
這可是事關眾多工人的飯碗,出了問題,那就是天大的事。
面對許令平的堅持,宋以蓮點了點頭。
“那記得不要累著自己了?!?br/>“等下吃飯的時候,順便跟媽道個歉,讓她消消氣。"
聽見這話,許令平陡然抬頭。
明明是宋母刁難他,他什么都沒做錯,卻要他去道歉!
許令平委屈得眼眶發紅,可宋以蓮說完這句話,
就離開了房間。
眼淚無聲流下,滴落在日歷上。
看著被圈出來的那個日子,許令平忽然笑了。
宋以蓮,那天,是會有個驚喜。
我會永遠離開你。
文章后序
(貢)
(仲)
(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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