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馬建軍,今年52歲,初中學歷,來自一個小縣城邊上的村子。
年輕時家里窮,沒能再繼續讀書,十八歲就進了鎮上的磚窯廠打工,后來廠子倒閉,我又輾轉跑運輸,干裝修,直到五十歲那年,腰椎間盤突出嚴重,才徹底收了手,現在靠一點工傷補貼和零星活兒維持生活。
結婚早,我媳婦叫王蘭,跟我同歲,是村里小學的清潔工,性子溫和,做事勤快。
我們有一兒一女,女兒出嫁了,兒子在縣城找了份修車的活,剛成家。
我爹,馬永貴,快八十的人了,早年是生產隊的隊長,脾氣倔強,說一不二。
年輕時家里窮,他靠一雙手把我們兄弟倆拉扯大。
可是,他一直是個重男輕女又偏心的父親,從小到大,我清楚地知道,他心里最疼的不是我,而是我弟,馬建東。
我弟比我小五歲,讀書多些,后來在城里當了個小科員,混得比我強些。
可我知道,這些年他日子也不寬裕,媳婦強勢,兩個孩子都在念書,房貸壓得喘不過氣來。
八年前,當我娘去世,老爹無處可去時,我沒多說一句,把他接來我家住。
那年我還在裝修隊干活,收入不高,但想著老人家也就幾年光景,盡點孝心是應當的。
可我萬萬沒想到,這一住就是八年,八年的壓抑、委屈和矛盾,終于在今年這個年,徹底爆發了。
02
那年接父親來我家時,是冬天。他帶著一個破舊的蛇皮袋,里面裝著幾件舊衣服,一雙沾著泥巴的老布鞋,一把刮胡刀和幾瓶藥。他站在我家門口的時候,臉色灰黃,眼里卻透著一股倔勁。
“就住幾天,過完年我就走。”他當時這么說。
可我媳婦王蘭卻拉著他進了屋,給他收拾了我們女兒出嫁后空下的房間,換了被褥,還給他燒了熱水。那晚我看著父親坐在炕邊抽煙,眼圈紅了,我心里也泛酸。
剛開始那兩年,日子還算平靜。父親身體尚可,早上會幫著買菜、掃院子,偶爾和鄰居下下棋,晚上也安靜。可時間一長,年紀漸大,脾氣也變得越來越古怪。
他開始對王蘭指手畫腳,說她做飯咸了、菜炒糊了,說她不懂孝道、不會伺候老人。甚至,有一次王蘭做飯晚了幾分鐘,他就摔了筷子,說:“我在你家是要飯的嗎?”
我聽了火冒三丈:“爸,蘭子早上五點起來給你熬粥,還不是為了您?”
可他一瞪眼:“她是兒媳婦,伺候我是應該的!”
那之后,王蘭開始有些怯意,做事更加小心,飯菜更加講究。可父親的要求卻越來越多,睡不好就怪家里電視吵,感冒了就說屋里冷,是不是故意不給他關窗……我忍了,王蘭也忍了。
直到第五年,父親摔了一跤,腿骨骨折住院。
那段時間,我幾乎天天在醫院陪著,王蘭則在家熬藥、燉湯、洗衣。
可父親卻跟病房里另一個老太太說:“我這大兒子不中用,沒出息,連媳婦都管不住。”我當時聽到,心像被錘子砸了一下。
“爸,我管不住是因為我想讓她喘口氣,她不是你傭人!”我低聲說。
他卻冷笑:“你不孝,我年輕的時候要是像你這樣,早被人打死了。”
那件事后,我開始有些心寒。可想想他年紀大了,嘴上厲害,心里或許不是那個意思,我又忍了。
每年過年,弟弟馬建東和弟媳回來,也就待半天,送點水果、煙酒就走。父親卻每年都盼著他們,說:“建東忙,別耽誤他。”可他從沒想過,我也不是閑人,我也在為生活奔波。
今年過年,家里來了不少親戚。我特意買了父親愛吃的醬豬蹄,還煮了他喜歡的黃酒。他喝了兩杯,臉紅耳赤,突然就來了一句:“我這老命是白給的,大兒子不孝,養這么多年換來的是冷鍋冷灶!”
親戚們一愣,王蘭臉色刷地白了。我一口酒差點沒咽下去,放下筷子說:“爸,這話你說得太重了。”
他一拍桌子:“我說重?我在你這八年,哪天不是看人臉色過日子?你媳婦嘴上客氣,心里嫌我多吃了一口飯!”
那一刻,我腦子嗡的一聲,胸口的火燒得我幾乎站不住。我看了看王蘭,她低著頭,眼淚掉進碗里。我兒子也不作聲,低頭扒飯。我突然意識到,這個家太累了,所有人都在忍他,可他卻從沒覺得自己錯了。
年后,我沒有跟王蘭商量,直接給弟弟打了電話:“建東,爸今年該輪到你家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哥,我這邊……你嫂子脾氣你知道……”
“我不管了。我扛了八年,是人不是神。”我說完就掛了。
第二天,我收拾了父親的東西,叫了輛面包車,親自把他送到弟弟家。父親一路上不說話,下車時眼神復雜,我也沒多說,把袋子放下就走了。
回家的路上,我心里五味雜陳。我不是不孝,但我也只是個普通人,一直扛,總有一天會扛不住。
03
父親去了弟弟家后,我心里反倒輕松了許多,家里也安靜下來。王蘭開始重新笑了,做飯時哼歌,兒子也愿意多回家吃飯了。
有時候,我會想起父親那晚的眼神,帶著失望、憤怒,還有一絲委屈。但我也有委屈,這八年,我不是沒孝順,只是我也有家庭,也有底線。
我始終記得一句話:孝順,不該成為壓垮一個家庭的重量。
故事還未結束,父親將來如何,我還不知道。但我知道,這次選擇,是我做過最艱難卻也最坦然的一次。
我不是不孝,我只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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