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席，這次回遂川......”1949年8月的一個清晨，陳正人捏著軍帽的手指節(jié)泛白。正在批閱文件的毛澤東突然抬頭：“把425團帶去！”這句斬釘截鐵的命令，讓香山雙清別墅的晨霧都凝固了三分。此刻距離新中國成立僅剩53天，但毛澤東仍記得22年前大汾鎮(zhèn)的硝煙——1927年那個秋雨夜，正是肖家璧的突襲讓紅軍被迫轉(zhuǎn)戰(zhàn)井岡山。

遂川縣的老人們至今記得1927年深秋的場面：陳正人背著負傷的戰(zhàn)友在山路上狂奔，身后槍聲混雜著肖家璧的獰笑。這個被稱作“贛南活閻王”的惡霸，早在清末就顯露出梟獍本性。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的元宵燈會上，剛滿二十歲的肖家璧當街縱馬踩死兩個看燈的孩童，事后竟用三十塊銀元擺平了縣衙。這種無法無天的行徑，在1924年他接管家族武裝后愈發(fā)猖獗。

要說肖家璧最毒辣的手段，當屬他發(fā)明的“雙線通吃”。1928年冬，他剛在遂川城外設(shè)伏擊斃三名紅軍戰(zhàn)士，轉(zhuǎn)頭就向國民黨駐軍索要剿共賞金。某次酒醉后，他對著手下炫耀：“老子左手攥著朱培德的委任狀，右手捏著陳毅的通緝令，這贛南地界誰奈我何？”這種兩面三刀的做派，讓他在亂世中積攢起八十四座碉堡、兩千余條槍械的龐大家底。

但最刺痛陳正人的，是1930年那個飄雪的清晨。肖家璧帶著三百鄉(xiāng)勇突襲陳家祖宅，將臥病在床的陳母張氏拖至?xí)窆葓觥！奥犝f你兒子在井岡山當了大官？”肖家璧的皮靴碾在老人枯瘦的手掌上，“寫封信叫他回來，老子賞你個全尸。”張氏咬破嘴唇吐出血沫：“我兒在替天行道！”這句話換來的是三顆鉛彈貫穿胸膛。消息傳到瑞金時，陳正人正在起草土地改革方案，鋼筆尖在稿紙上戳出個窟窿。

十九年過去，當陳正人帶著425團戰(zhàn)士踏入遂川地界時，整個贛南正在經(jīng)歷翻天覆地的變化。有意思的是，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肖家璧，此刻竟像受驚的土撥鼠般在深山老林里東躲西藏。他最后的藏身之處是朱昭深家的地窖——這個當年幫他埋過十七具尸體的狗腿子，如今卻在解放軍的政策攻勢下主動打開了暗門。

1949年11月12日的公審大會堪稱奇觀：四鄉(xiāng)八鄰的百姓挑著干糧趕路，有人天不亮就背著癱瘓的老父走了二十里山路。當五花大綁的肖家璧被押上臨時搭設(shè)的木臺時，臺下飛來的爛菜葉竟在空中劃出密集的拋物線。陳正人握槍的手微微發(fā)抖，二十二年的血海深仇在扳機扣動的瞬間化作青煙。槍聲響過三巡，遂川河兩岸突然響起震天的鞭炮聲，比過年還要熱鬧十倍。

值得玩味的是，就在肖家璧伏法的次日，陳正人帶著戰(zhàn)士們在遂川河邊栽下了三百株松樹苗。這些樹苗后來長成了“解放林”，而那位被毛澤東親自點將的軍區(qū)政委，至死都保持著每天擦拭母親照片的習(xí)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