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前段時間中，我們談論了批判性思維與人生選擇，重新審視了“選擇”的重量。

今天分享的文章來自C計劃的老朋友李光，李光是前媒體人，第三部門的觀察者和記錄者，現從事公益傳播。他曾在C計劃發表過一篇文章，引發了很多讀者的討論和思考。

關于選擇，李光想要分享更多，我們不僅僅是自己人生的“主角”，也是別人人生的“配角”，尤其在剛剛過去的幾年和當下，作為“配角”的選擇同樣有巨大意義。

新書的推廣活動上，見到了久違的藍方。藍方原來是財新公共政策組記者，后來去法國留學，回來以后和明欣、兆凡共同創辦了一家致力于推廣批判性思維的教育機構——“C計劃”。這本《學會思考》就是根據她們的課程整理而成的。如果你對孩子的學校教育不滿或心存隱憂，不妨了解一下《學會思考》和C計劃的課程（我就買了好幾本送給同事）。

新書活動上幾位嘉賓討論的一個話題是“批判性思維與人生選擇”——最艱難的往往是那些需要誠實也需要勇氣的選擇。這的確是一個越來越突顯的時代命題，沒錯，我們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都會面臨很多艱難選擇；但同時，我們也都是別人人生的“配角”，作為“配角”的選擇也同樣有巨大意義。

這讓我想起了哈珀·李的小說《殺死一只知更鳥》。

小說講述了一位白人律師阿迪克斯為一名被誣陷為強奸犯的黑人湯姆辯護的故事。在黑人權利根本無法得到平等保護的1935年的美國，阿迪克斯的行為在多數白人看來都是一個“替黑鬼和人渣打官司”的異類。

故事以阿迪克斯的女兒斯庫特為第一人稱講述。剛入學的她顯然也在同輩壓力下無法理解父親的選擇，但阿迪克斯告訴自己的女兒“有一種東西不能遵循從眾原則，那就是人的良心。”

整本小說中有大量動人的語言展現阿迪克斯如何影響女兒斯庫特和兒子杰姆的正義觀念，如何教導他們做一個正直的人，讀來感人肺腑。與此同時，小說中那些和阿迪克斯站在一邊的“普通人”，在我們思考“選擇”問題時，更有現實意義。

莫迪小姐

一個是他們的鄰居莫迪小姐。

當兩個孩子在法庭的旁觀席位上目睹了父親阿迪克斯以智慧和邏輯為湯姆做出了強有力的辯護，以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語言請求陪審團做出公正的裁決，他們覺得父親贏定了，湯姆有救了。但殘酷的現實是，湯姆未能逃脫被判有罪的噩運。

兩個孩子無法理解，他們沮喪、憤怒、懷疑世界。就在這時，莫迪小姐安慰兩個孩子，她說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阿迪克斯不可能贏，但“他是這里唯一一個能讓陪審團在一個這樣的案子上拖延那么久的人”——通常，在那個白人和黑人同時上法庭、白人一定會贏的年代，陪審團只需要幾分鐘就能達成一致意見，而這一次，陪審團用了好幾個小時。這意味著，陪審團中至少有一個人反對湯姆有罪，而且試圖努力說服其他陪審團成員，所以才用了幾個小時才達成裁決。

莫迪小姐告訴自己，也這樣告訴阿迪克斯的兩個孩子：“好吧，我們算是邁出了一步——雖然只是小小的一步，可畢竟是邁出了一步（we are making a step—it’s just a baby-step, but it’s a step）”。

她還告訴兩個孩子：“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天生就是來為我們做那些不討人喜歡的工作的，你們的父親就是其中之一。”

莫迪小姐沒有像阿迪克斯那樣為改變湯姆的命運做出什么重要貢獻，但她對阿迪克斯的努力充滿敬意和感激。

林克先生

就在阿迪克斯思考如何通過上訴來進一步挽救湯姆的時候，湯姆在試圖越獄逃跑的過程中被警衛射殺了，留下了他的妻子海倫和幾個孩子。

湯姆原來的雇主林克先生為海倫安排了一份工作——盡管他其實并不需要海倫。海倫上班如果要走近路，就要經過誣陷她丈夫的尤厄爾家，但她第一次經過就被對方“圍堵”了，于是此后只能每天繞遠路多走一英里去上班。林克先生得知后非常氣憤，他下班時陪著海倫走近路回家，經過尤厄爾家時，他沖著里面大喊“要是再讓我聽見我家海倫嘀咕一聲，說她不敢走這條路，等不到天黑，我就把你送進監獄去。”說罷，林克先生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后來，林克先生又繼續對尤厄爾說了些狠話警告他，海倫才終于擺脫尤厄爾的騷擾。

林克先生沒有像阿迪克斯那樣為改變湯姆的命運做出什么重要貢獻，但他盡己所能去幫助受害者的家人，讓海倫不必繼續生活在對惡人的恐懼中。

不管是莫迪小姐，還是林克先生，還是那位苦苦支撐幾小時的陪審團成員，他們都沒有改變湯姆的命運，但他們都讓我感動至極，因為他們都選擇站在正義的一邊。

“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天生就是來為我們做那些不討人喜歡的工作的”。我們或許沒有勇氣成為阿迪克斯，但是當你身邊的阿迪克斯們站出來做那些“不討人喜歡的工作”時，我們是不是至少能有勇氣成為莫迪小姐，成為林克先生，成為那位拖延裁決的陪審團成員。

正是他們，讓阿迪克斯覺得，站在正義的一邊，并不孤單。

作者：李光

前媒體人，現從事公益傳播，第三部門的觀察者和記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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