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像拆盲盒,你以為會開出個隱藏款,結(jié)果拆出來個裂了縫的瑕疵品——可誰知道呢,說不定那裂縫里,藏著的才是真正的好東西。
1.
我站在小區(qū)門口,太陽曬得人發(fā)暈。
說好的三個搬家工人,最后只來了一個。
他叫老陳,穿著洗得發(fā)白的格子衫,褲腳卷到小腿肚,解放鞋上沾著干掉的泥巴。臉上的皺紋像是被生活犁過一遍又一遍,看起來比我爸還老。
"師父,就你一個人來啊?"我聲音拔高了八度,自己聽著都刺耳。
他搓了搓手,笑得有點局促:"老板,昨天說好的那倆兄弟,今早臨時接了個大單,去不了了……"
我腦子里"轟"的一聲,血壓直接拉滿。
房東昨晚還發(fā)了三條60秒語音方陣:"小蘇啊,新房客明天下午三點收房,你抓緊騰地方!"
現(xiàn)在好了,就一個工人,我那堆家當(dāng)?shù)冒岬胶锬犟R月?
我趕緊掏出手機,先給閨蜜發(fā)消息:"救命!搬家工人放鴿子,就來了一個!"然后順手拍了張老陳的照片,防著后續(xù)扯皮。
2.
老陳看出我臉色不對,趕緊說:"老板別急,我力氣大,一個人能頂倆。"
我冷笑:"頂倆?我那鋼琴你能頂?"
他瞅了眼我那架老牌星海鋼琴,喉結(jié)動了動,沒吭聲。
上樓的時候,他走在我前面,背影像棵被曬蔫的歪脖子樹。樓道里悶熱,他后背的汗洇濕了一大片,布料貼在皮膚上,透出幾塊泛白的鹽漬。
我突然有點后悔剛才的語氣。
3.
搬第一箱書的時候,老陳的動作突然僵了一下。
他偷偷在后腰捶了兩下,從褲兜里摸出個藿香正氣水,擰開灌了一口。我聞著那味兒都皺眉,他倒是面不改色。
"這天太熱,容易中暑。"他解釋了一句,繼續(xù)干活。
我趕緊從包里翻出包紙巾遞給他:"擦擦汗吧,別著涼了。"
他愣了一下,接過去,笑得有點不好意思:"謝謝老板。"
4.
搬鋼琴的時候,才是真正的災(zāi)難。
老陳的解放鞋在實木地板上蹭出兩道灰印子,我心疼得直抽抽:"小心點!這琴跟了我十幾年了!"
他訕訕地縮回手,搓了搓開裂的虎口:"老板,俺們村小學(xué)也有架風(fēng)琴,娃娃們上課都搶著踩踏板。"
我愣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小時候?qū)W琴,也是踩著踏板不撒手,氣得老師直瞪眼。
"你……有孩子?"我問。
他摸出手機,屏幕裂得像蜘蛛網(wǎng),背面卻貼著張泛黃的照片——扎馬尾辮的小姑娘站在學(xué)校門口,胸前戴著紅領(lǐng)巾,笑得眼睛彎成月牙。
"我閨女。"他聲音低了些,"今年初三,想考藝校,學(xué)費貴著呢。"
我攥著手機,原本準(zhǔn)備打給搬家公司的投訴電話,突然就撥不出去了。
5.
下午兩點,房東的語音方陣又來了。
我急得直跺腳,老陳卻突然說:"老板,你信我,天黑前肯定搬完。"
他干活的樣子讓我想起老家收麥子的男人,一捆一捆地扛,不喊累,也不抱怨。
搬最后一箱衣服時,他的動作又僵住了。我趕緊遞了瓶水,他擺擺手,從超市塑料袋里摸出顆快化掉的大白兔奶糖。
"給孩子彈首《致愛麗絲》不?"他有點不好意思,"她最近在學(xué)這個。"
我鼻子一酸,坐到鋼琴前,手指落在琴鍵上。
琴聲在空蕩蕩的客廳里回蕩,老陳站在旁邊,像個認(rèn)真聽課的小學(xué)生。
6.
結(jié)賬的時候,我多塞了兩張紅票子。
他死活不要,推來推去,最后我說:"這得加錢,算VIP服務(wù)。"
他撓著頭笑:"那俺就厚著臉皮收了。"
下樓時,隔壁跳廣場舞的張阿姨正好出門,瞅著老陳肩頭的毛巾印直咂嘴:"現(xiàn)在搬家公司服務(wù)真好,師傅還能聽鋼琴曲兒。"
老陳紅著耳根擺手,背影在夕陽里拉得老長。
看著電梯門關(guān)上,我突然想起忘了告訴他,鋼琴有個鍵走音了——可他居然聽出來了。
特別聲明:以上內(nèi)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nèi))為自媒體平臺“網(wǎng)易號”用戶上傳并發(fā)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wù)。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