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兜兜轉轉之下，周君又回到安河縣任縣委組織部長，擔負起協助縣委書記選賢用能的重任。這樣也好，畢竟情況還算熟悉。可現在，周君對一個人選有點舉棋不定。

由于各種原因，交通局局長職位已空置近兩個月，目前意向性的人選是副局長張遠蓬。對這個人，周君并不陌生，很多年前他也算張遠蓬帶出來的“兵”。看著張遠蓬的干部履歷表，周君緩緩打開記憶的閘門……

二十多年前，周君還是一名新進入公務員隊伍的應屆大學畢業生，被分配到安河縣交通局。作為一名新人，他每天的主要任務是跟在當時還是科長的張遠蓬身邊學習。張遠蓬對他不錯，什么事都會提點一二。

記得那會兒，局長葛暢從深圳考察回來，想在縣里新建一條雙向八車道的迎賓大道。葛暢向張遠蓬征求意見，張遠蓬非常肯定地表達了贊同，還從資金、技術、前景等方面提供了很多支撐依據，葛暢聽了很高興。但在私下和周君議論此事時，張遠蓬卻說了這樣的話：“咱這小縣城就這么幾輛車，也值得修這么寬的馬路？修就修唄，還留那么寬的綠化帶，修一條路都頂平常修四五條的，還不是為了上級視察時好看，真是典型的政績觀沖動。”

那條迎賓大道還是修了。隨著接下來幾年的經濟快速發展，葛暢的遠見顯現出來。老城狹窄的街道根本滿足不了日益增多的人流、車流，不少企業、機關單位都搬遷到當年修的這條迎賓大道兩旁，極大地帶動了周邊區域建設，成為全縣發展的亮點。葛暢也因此受到看重，先后任職副縣長、縣委副書記和縣長。

葛暢當上縣長后，對當年交通局的老部下都很關心，周君因為文筆好被帶在他身邊。那時，張遠蓬作為周君以前的領導和老同事，經常請他小聚，話里話外對葛暢十分崇仰：“葛局，哦不對，葛縣長——哎呀，總改不了對老領導的稱呼——葛縣長當時真有魄力，能大膽提出修八車道的計劃。反對的人不少，我是最支持他的……

幾年后，葛暢調任市政協副主席，周君任縣政府研究室主任，張遠蓬當上交通局副局長。一次偶然的機會，周君聽別人說起，張遠蓬曾在某個場合大談當年修路的事，話是這么說的：“局長就修路的事征求意見，我建議要修就修十二車道，可他目光還是不夠長遠，覺得八條已經很超前了。還好在我的堅持下，他同意了加寬綠化帶的計劃，不然現在哪來的地方擴建啊。”

經葛暢推薦，周君被選調到市委組織部，幾番歷練后又回到安河縣任組織部長。一份履歷表喚醒所有記憶，曾經的一幕幕在周君腦海里放起電影。電影結尾，是葛暢點評張遠蓬的一句話。

那時周君受張遠蓬委托，向時任縣長的葛暢旁敲側擊，看他有沒有關心提拔老部下的意思。葛暢回答得有些玄妙：“飛蓬轉野初無定，蓬無定心啊。”周君似懂非懂，但聽著不像好評，就沒把這話轉告張遠蓬。

手機鈴聲打斷了周君的思緒，來電顯示是張遠蓬。

遲疑數秒，周君按下接聽鍵，但在此之前，他已將張遠蓬的履歷表輕輕放到桌邊一堆不用的文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