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絲·弗雷姆森 (Ruth Fremson)

1977年，吉米·卡特簽署了總統赦免令，這是對成千上萬美國人的廣泛邀請，他們希望回國幫助治愈被越南戰爭撕裂的國家。那些為了逃避征兵而前往加拿大的人，不愿參與這場造成約6萬美國人死亡的沖突。

加拿大提供了避難所。它不支持戰爭，并且愿意毫不猶豫地接納那些跨越邊境的人。

許多反戰者，或者被別人稱為“逃避兵役者”，在卡特先生提出特赦提議時，并不想回國。他們的決定付出了高昂的代價：家庭關系破裂，友誼破裂，蒙受羞辱。有些人稱贊那些前往加拿大的人有原則，但也有人認為他們懦弱。

如今，戰爭結束50周年又迎來了另一個動蕩時刻。

對于居住在加拿大的美國人來說，特朗普對加拿大的經濟攻擊和主權威脅再次激起了他們對美國的不安情緒。

我走遍了加拿大，采訪了大約十幾位離開美國的人，他們大多已經七八十歲了。我回顧了他們離開的決定，以及他們對這兩個國家的感受。以下是他們的感想。

樂觀主義者

理查德·萊姆（Richard Lemm）先生現居愛德華王子島夏洛特敦。

理查德·萊姆認為加拿大是一個風景秀麗、政府和平的神奇國度。

他在美國申請了“良心拒服兵役者”身份，該身份適用于因宗教或道德信仰等原因拒絕服兵役的人。他的申請被拒絕后，他于1968年逃往北方。

“離開的主要動機是政治和道德，”愛德華王子島夏洛特敦的教授、作家和詩人萊姆先生說。

就如今而言，當他審視美國時，他看到的是一個深度兩極分化的社會。“人們彼此傾聽的程度不夠，而我們真的、真的需要傾聽，”他說。

雷克斯·韋勒 (Rex Weyler) 于 2023 年、1980 年和 1972 年拍攝。韋勒先生現居住在不列顛哥倫比亞省科爾特斯島。

20 世紀 60 年代的和平行動主義對出生于科羅拉多州的作家兼生態學家雷克斯·韋勒來說充滿希望。

但當他無視多次征兵通知后，聯邦調查局找上門來，情況發生了變化。韋勒先生于1972年逃往加拿大，現居住在不列顛哥倫比亞省的科爾特斯島。后來，他成為了環保組織綠色和平的創始人之一。

他說，過去幾個月里，美國有幾個人問過他對來加拿大的想法。他說，在這種情況下，他不認為離開是正確的選擇。

“你無法真正逃避你不喜歡的政治觀點，”韋勒先生說。

2023 年和 1974 年的唐·蓋頓 (Don Gayton) 和朱迪·哈里斯 (Judy Harris)。這對夫婦住在不列顛哥倫比亞省的薩默蘭 (Summerland)。

唐·蓋頓在和平隊服役了兩年，在哥倫比亞的貧困農民中服務。1968年，他回到美國，卻收到了征兵通知。

“我的國家派我去幫助哥倫比亞的農民，”蓋頓先生說。“現在他們卻想讓我在越南殺了他們。”

1974 年，蓋頓先生和他的妻子朱迪·哈里斯 (Judy Harris) 收拾行李，帶著兩個孩子前往不列顛哥倫比亞省。

這對夫婦的離開導致了他與蓋頓先生的父親長達十年的不和，蓋頓先生的父親對于兒子背棄軍職的行為感到非常憤怒。

“我們為此感到自豪，我們堅守了自己的立場，”蓋頓先生說。“令人震驚的是，人們至死都不會原諒反戰者。”

追求真實的生活

蘇珊·穆爾基（Susan Mulkey）女士現居不列顛哥倫比亞省卡斯洛。

蘇珊·穆爾基出生于洛杉磯的一個獵人家庭，是一名素食主義者。

20歲時，她乘坐巴士前往不列顛哥倫比亞省，因為她反對戰爭并希望追求更加環保的生活方式。

她現在生活和工作在不列顛哥倫比亞省卡斯洛的社區林業部門，但也涉足美國政治活動，幫助外籍人士在美國大選中投票。

她說：“加拿大讓我能夠過上真實的生活。”

環保主義者

約翰·伯根斯克 (John Bergenske) 先生住在不列顛哥倫比亞省斯科庫姆查克。

1969年，加拿大總理皮埃爾·埃利奧特·特魯多宣布，移居加拿大的美國年輕人的征兵身份與他們是否能合法進入加拿大無關。

這就是約翰·伯根斯克 (John Bergenske) 在 1970 年美國授予他良心拒服兵役者身份后移居不列顛哥倫比亞省的原因之一。

“我離開是因為我愛上了這里的風景，”伯根斯克說。“政治因素是次要的。”

他專注于環境工作，并長期擔任非營利性保護組織 Wildsight 的執行董事。

“如果你要離開自己的祖國，你應該確保你要去的地方是你真正熱愛的地方，”伯根斯克先生說。

融合主義者

埃德·華盛頓 (Ed Washington) 先生現居阿爾伯塔省卡爾加里。

艾德·華盛頓的家族三代人都在美國軍隊服役。他們都是黑人，認為軍隊比平民更熱情好客。

“我的祖父覺得這是對他來說種族歧視最少的地方，”阿爾伯塔省卡爾加里的法律援助律師華盛頓先生說。

華盛頓先生的母親是一位貴格會教徒，她把華盛頓先生送到了不列顛哥倫比亞省的一所貴格會寄宿學校。回到美國上大學后，他因和平主義信仰申請了良心拒服兵役者的身份，并在加州的一所貴格會學校任教，在那里他結識了杰里·加西亞，并深深地融入了搖滾亞文化。

但華盛頓先生表示，他對自己圈子里的吸毒現象感到厭惡，并于 1974 年搬回了不列顛哥倫比亞省。

他并沒有花太多時間沉湎于過去。“我只是覺得這會干擾我現在的生活，”他說。

實用主義者

康拉德先生現居不列顛哥倫比亞省莫伊。

作為華盛頓州的一名大學生，征兵政策允許布萊恩·康拉德只要在校就讀就可以推遲服兵役。

完成學業后，他于 1972 年搭便車游歷拉丁美洲，最終結婚并利用加拿大雙重國籍移居不列顛哥倫比亞省，在那里擔任了 30 年的高中教師和環保活動家。

康拉德先生曾考慮返回美國，但有兩件事讓他無法返回：加拿大對槍支的嚴格管制及其公共醫療保健系統。

不過，他表示：“我不想把一個國家描繪成玫瑰，另一個國家則布滿荊棘。我們都有各自的挑戰和問題。”

和平主義者

艾倫·伯特（Ellen Burt），攝于上世紀60年代中期。伯特女士現居不列顛哥倫比亞省尼爾森市。

艾倫·伯特 (Ellen Burt) 在俄勒岡州尤金市的一個貴格會家庭長大，她的家庭文化甚至在越南戰爭之前就反對美國的許多政策。

19歲時，伯特女士決定要去荒野生活。她前往不列顛哥倫比亞省，在那里與居住在那里的貴格會教徒有聯系。

她一邊務農、照顧他人，一邊從事季節性工作，建立了自己的家庭。

她從未考慮過回美國，因為那里的親戚非常支持她。然而，如今她卻覺得加拿大的“避風港”名聲大不如前。

她說：“右翼接管政府的現象正在世界各地發生。”

群山在召喚

對布萊恩·巴頓來說，加拿大更像是一個巨大的后院，而不是一個獨立的國家。邊境距離他在蒙大拿州擔任公園管理員的工作地點只有很短的車程。

1967 年的一個晚上，在將一名受傷的婦女送過邊境送到阿爾伯塔省的一家醫院后，他決定住在加拿大落基山脈。

他無視郵件中的征兵通知，成為了加拿大公民，并撰寫了一本名為《加拿大落基山脈步道指南》的徒步旅行手冊。

群山是巴頓先生的避難所，他說：“理智只需要跨過邊界一步。”

政客

科基·埃文斯（Corky Evans）先生現居不列顛哥倫比亞省溫洛鎮。

收到征兵通知后，科基·埃文斯遵守規定，參加了陸軍體檢。他通過了。

埃文斯先生試圖獲得良心拒服兵役者的身份，但他的基督教牧師拒絕寫支持信。

他與前妻育有子女的一名女子結婚，并移居加拿大。

他曾擔任溫哥華島的一名兒童保育員，并做過一些零工，后來競選省級公職，最終在不列顛哥倫比亞省政壇長期任職。

“加拿大讓我在這里建立了生活，”埃文斯先生說。

父親

鮑勃·霍格（Bob Hogue）先生現居不列顛哥倫比亞省。

鮑勃·霍格當時在軍隊服役，駐扎在舊金山的普雷西迪奧，當時是一個軍事基地，他在那里卸下在越南陣亡的美國士兵的尸袋。

他害怕被召喚到前線的那一刻。

那天真的到來了，他決定擅離職守。他說，他無法忍受自己一歲的兒子長大后沒有父親。

1969年，他與妻子和兒子越過加拿大邊境。

居住在不列顛哥倫比亞省北部的霍格先生說：“我從來沒有為此感到內疚，或者覺得我背叛了我的國家。”

他做過各種各樣的工作，包括消防員和木工，最終擁有了一家小型伐木公司。盡管如此，霍格先生從未放棄美國國籍，并且對他離開的這個國家懷有深厚的感情。

他說：“我為我們世界的狀況感到擔憂。”

【Vjosa Isai在多倫多對本文亦有報道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