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翠花，今年六十二了。小學畢業，趕上那年月，能念完小學就算不錯了。

老頭子叫老根，比我大三歲，也是小學文化。我們倆都是苦命人，從小在小山村里長大，一輩子沒出過遠門。

后來，孩子們大了，為了給他們掙個娶媳婦的錢，我們倆才咬著牙，跟著村里人一起，去了城里打工。

這些年，我在城里給人當保姆，伺候月子，老根就在工地搬磚，風里來雨里去，一身的病。好不容易，把兩個兒子都娶了媳婦，安了家。

城里住的棚戶區，眼瞅著要拆遷了，心里也開始活泛起來。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來了拆遷的消息。分了套房子，還補了我們120萬的拆遷款。

拿著這筆錢，我和老根合計了很久，孩子們都有了自己的家，用不著我們操心了。

城里住不慣，空氣不好，噪音也大，思來想去，還是回老家好。老家雖然窮，但山清水秀，空氣新鮮，最重要的是，住著舒坦。

兒子們知道我們要回老家，都不同意。老大說：“媽，你們倆年紀大了，回去干啥？城里生活方便，醫療條件也好，你們就在這兒養老吧。”

老二媳婦更直接：“媽，你們走了，誰幫我們帶孩子？這拆遷款，你們也得給我們留著，將來孩子上學，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我聽了心里涼颼颼的。 養兒防老，可到頭來，還不是為了錢嗎？ 我和老根商量了一下，決定誰也不告訴，悄悄地回老家。

02

第二天一早，我和老根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把120萬的存折揣在懷里，偷偷摸摸地上了回鄉下的長途汽車。

坐在車上，我的心里五味雜陳。離開了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城市，離開了孩子們，心里難免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解脫。

這輩子，為了孩子們，我操碎了心，也累彎了腰。現在，終于可以為自己活一次了。

回到老家，看著熟悉的山山水水，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我的心情一下子舒暢了許多。老房子雖然破舊，但收拾收拾還能住。我和老根把房子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又去鎮上買了些生活用品，總算安頓了下來。

晚上，我和老根坐在院子里，看著滿天的星星，心里無比平靜。老根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笑著說：“翠花，還是老家好啊，空氣好，人也實在。”

我點了點頭，靠在老根的肩膀上，心里充滿了希望。

第二天，我們去村里的小賣部買了些糖果餅干，挨家挨戶地拜訪了以前的老鄰居。大家看到我們回來，都非常高興，噓寒問暖，拉著我們家長里短地聊個不停。

晚上，正當我們準備睡覺的時候，突然，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我拿起電話，是住在城里的老鄰居王嬸打來的。

“翠花啊，你們倆沒事吧？你們女婿正在砸你們家門呢！說你們偷了他們的錢跑了！”王嬸焦急地說。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啥？砸門？這……這咋回事啊？”我結結巴巴地問道。

“哎呀，你別問了，趕緊想想辦法吧！我勸不住他，他非說你們把錢都卷走了，要跟你拼命呢！”王嬸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我一下子癱坐在地上，手腳冰涼。老根也嚇壞了，趕緊扶起我，問我發生了什么事。

我把王嬸的話告訴了他，老根也傻眼了。

“這……這可咋辦啊？他們咋知道我們回老家了呢？”老根顫抖著聲音說道。

我們倆都不知道該怎么辦。就在這時，我的手機又響了起來，是我的大兒子打來的。

“媽，你們在哪兒呢？趕緊把錢拿出來，不然別怪我不客氣！”大兒子在電話里惡狠狠地說。

“你……你們咋知道我們回老家了？”我問道。

“哼，這你就別管了！我告訴你，這錢是我們兄弟倆的，你們要是不拿出來，我就把你倆告上法庭！”大兒子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我的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 養了兩個兒子，到頭來，卻成了要錢的仇人。

我想起了我的小姑子，她也是個苦命人。當年，她考上了大學，可公公婆婆死活不讓她上，說女孩子讀那么多書沒用，早晚是別人家的人。還逼著她把上大學的錢拿出來，給小叔子娶媳婦。小姑子不肯，就被他們打得遍體鱗傷，最后，還是含著淚，把錢交了出來。后來，小姑子嫁了個窮光蛋，日子過得苦不堪言。

重男輕女，害人不淺啊！ 我在心里默默地嘆息。

我又想起了我的婆婆。她也是個重男輕女的人。當年，我剛嫁進門的時候，她就對我百般挑剔，嫌我不會生兒子。后來，我生了兩個兒子，她才對我好一些。可是，她對孫子們卻溺愛得不得了，什么都依著他們，把他們慣成了無法無天的樣子。

溺愛，也是一種傷害啊！ 我再次嘆息。

大兒子和小兒子小時候都很懂事，很聽話。我和老根那時候在小山村里種地，農閑的時候，也會上山采藥貼補家用。有一次，我上山采藥，不小心摔斷了腿。那時候家里窮，沒錢去醫院，只能找村里的赤腳醫生給我接骨。疼得我死去活來。大兒子和小兒子就輪流照顧我，給我端屎端尿，還幫我做飯洗衣。那時候，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母親。

后來，我們去了城里打工，孩子們也跟著我們一起去了。城里的誘惑太多了，他們漸漸地變了。他們開始攀比，開始虛榮，開始嫌棄我們沒本事。

環境，真的能改變一個人啊！

我和老根一夜沒睡。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報了警。警察很快趕到，把我的女婿和兒子們都帶走了。

經過調查，原來是我的小兒子媳婦，偷偷地跟蹤我們回了老家，然后把我們的行蹤告訴了我的女婿和大兒子。

警察教育了他們一頓，讓他們保證以后不再騷擾我們。

03

雖然警察來了，我的心里卻始終無法平靜。 這筆錢，就像一塊燙手的山芋，拿在手里，卻燙傷了我的心。

我和老根商量了一下，決定把這筆錢捐出去，一部分捐給村里的小學，改善孩子們的學習環境；一部分捐給養老院，幫助那些孤苦伶仃的老人。

錢沒了，可以再掙，但是親情沒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我給兩個兒子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們，我們已經把錢捐了。

大兒子在電話里破口大罵：“你們這兩個老不死的，竟然敢把我們的錢捐了！我恨你們！”

小兒子也說：“爸媽，你們太讓我們失望了！以后，我們不會再管你們了！”

我默默地掛斷了電話，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老根抱著我，安慰我說：“翠花，別哭了，咱們還有彼此呢！”

我點了點頭，靠在老根的肩膀上，心里充滿了悲涼。

夕陽西下，我和老根坐在院子里，看著滿天的晚霞，心里平靜了許多。

也許，這就是我們最好的結局吧。

孩子們長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我們老了，也該有自己的歸宿。

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最重要的是，要活得開心，活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