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夜幕降臨，就是我的上班時間。

我如往常一般，戴上耳機，打開工具箱開始工作。

工作的時候聽音樂是我的一個習慣。

畢竟我上班的時候，整個辦公區只有我一個人，需要一點音樂來調節氣氛。

今天的客戶是一位男士。

接待他的同事還略帶惋惜地說：“才28歲，好年輕啊~”

我早就麻木了。

上到剛出生沒幾天的小孩，下到活了百年的老人，什么樣的客戶我沒碰到過。

我揭開白布，瞅了一眼躺著的人。

還行，挺完整的。

這樣就表示，今天的工作會很快就能完成。

我掃了一眼標簽上的名字——

李慕然。

怎么是他？

02

“好久不見?！?/p>

我對他說道。

當然，李慕然并沒有回應我。

我從口袋里掏出一片口香糖，放進嘴里。

薄荷味，李慕然最喜歡的味道。

即使分開這些年，我也沒有改變口味。

我悶哼一聲：“怎么？那個人沒來送你嗎？”

其實，我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這是李慕然當年跟我分手時候的理由。

他說他愛上了別人。

可能那只是對方想甩掉你的借口罷了。

不重要，反正……

“你還不是落在我手里了？！”

我調侃著，從眾多的粉底液中挑出一款。

這是2014年的圣誕季限定款粉底液。

是李慕然送我的最后一份禮物。

我一直不舍得用，沒想到……

這叫什么？羊毛出在羊身上？

我戲謔地笑了笑。

用吹風機化開李慕然臉上的霜，我用粉底刷一點一點地涂抹上去。

沒想到這款粉底液跟他的膚色還挺配。

“這該不會是你為自己選的吧？”

當為李慕然涂上腮紅后，他生前的模樣逐漸清晰。

他自己好像也很滿意這個妝容。

我看到他的嘴角泛起了一絲笑容。

03

耳機里適時地響起讀書時最常聽的音樂。

「我牽著你的手經過，種麥芽糖的山坡……」

那時候，我總把這句歌詞聽成：「種滿鴨蛋的山坡」

李慕然總笑我，天天就知道吃。

我挽起他的袖子，依稀記得這里有一道傷疤。

李慕然是疤痕體質，傷口愈合后總是會留下一道很難消除的疤痕。

“你這么自戀的一個人，不能帶著瑕疵離開?！?/p>

我從化妝箱里翻找了半天才找到適合的工具，開始在他的手腕上作畫。

不多久，一朵活靈活現的玫瑰花，在他白皙的皮膚上悄然綻放。

我記得他的身上還有一些比較隱蔽的疤痕，索性就一起處理了吧。

我一顆一顆解開他的扣子……

暴露在我面前的是一大片紫青色，沉淀后的印記。

一股酸楚涌上心頭。

那朵嬌艷的玫瑰花被我的淚水打濕。

“那個人，打你了？”

04

其實，分手后很長一段時間我仍是不死心。

暗中悄悄地關注過李慕然。

他是真沒有心啊。

跟我分手沒有兩個月，就歡天喜地跟別人結婚了。

我從相識的朋友那里看到了李慕然結婚時拍的照片。

他笑得那么燦爛。

也許，是真的不愛我了吧。

從那以后，我便遠走他鄉，離開了傷心地。

我壓抑著心中的酸澀，一點一點地用粉底液為他遮蓋。

無論如何，我都是那個希望你走得體體面面的人。

那些淤痕把「You are my sunshine」的刺青也遮蓋住了。

那是我們曾經相愛過的印記。

全身上下，就這個位置的淤青最深。

仿佛就卯著這個位置而來。

今天的工作進度比以往都要慢上許多。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同事走了進來。

他好奇地問我：“這具無名遺體你還沒處理完嗎？”

05

我呆愣在原地。

趕忙又檢查了一次標簽上的名字。

空的。

什么都沒寫。

只備注了送過來的單位，是市某局。

同事告訴我，他是出車禍死的。

因為一直聯系不到他的家人，所以才送過來這邊暫時存放的。

我又仔細看了一眼躺在架子上的人。

好像，又不像。

我這才發覺，多年未見，李慕然的樣貌在我的記憶里早已模糊。

06

同事幫我把這個無名的人穿戴好。

他感嘆道：“這人送來的時候可滲人了，臉都缺了一大半，還是你技術好呀，給他重塑了半張臉，完全看不出瑕疵?！?/p>

我笑笑沒有說話。

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把人推入冰柜之中。

工作結束后，我獨自一人坐在走廊上發呆。

白衣少女不知何時現身的。

她靠著墻壁仰頭望著天上的明月。

“知道為什么讓你化這個妝嗎？”

“啊？你說什么？”

我沒有反應過來。

“因為她在死前登記的緊急聯系人，是你。”

我似乎想到了什么。

猛地抓住白衣少女的手腕：“李慕然身上的淤青根本不是車禍造成的，對吧？”

白衣少女歪頭一笑，袖口滑出半張燒焦的結婚照——新娘的臉被血漬糊住，卻戴著我的耳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