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稅并非中美貿易戰中唯一值得關注的戰場。中企能否進入華爾街有可能成為談判的籌碼，這將導致近300家在美國上市的中國公司面臨被美國證券交易所摘牌的風險。其中包括電商巨頭阿里巴巴集團控股有限公司和京東集團。

盡管兩國在5月份達成了一項臨時關稅休戰協議，大幅降低了彼此出口產品的關稅，為期90天，但最終達成解決分歧的貿易協議可能需要更長時間。與此同時，緊張局勢再次升級并非不可能。

今年4月，當被問及美國總統特朗普是否會考慮在貿易談判中將中國公司從紐約證券交易所和納斯達克摘牌時，美國財政部長斯科特·貝森特表示，所有選項都“擺在桌面上”。因此，總市值達1.1萬億美元的中國在美上市公司可能成為攻擊目標。

特朗普政府為何要將中國股票摘牌？

今年2月，特朗普發布備忘錄，闡述了“美國優先投資政策”。備忘錄將中國列為外國對手，并表示制定新規則是為了阻止美國投資者推進北京的“軍民融合戰略”——即由民營企業支持軍事和情報活動。

特朗普政府還將尋求確定中國公司是否符合《外國公司問責法案》所涵蓋的審計標準。該法案于2020年通過，此前特朗普第一任期內，總部位于中國大陸和香港并在美國證券交易所上市的公司的會計實踐問題成為焦點。該法案授權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在連續兩年無法檢查中國公司的審計情況時，可以下令將這些公司摘牌。

在美國官員表示已獲得足夠的審計文件審查權限后，對金融監管的擔憂在2022年被認為已經得到解決。但特朗普的回歸和中美貿易戰的再度爆發，再次引發了被摘牌的威脅。

在同一份2月份的備忘錄中，特朗普承諾將審查中國公司在美國交易所上市的上市結構。一些公司依賴備受爭議的空殼公司（即所謂的“可變利益實體”）在紐約上市，盡管這其中涉及法律和監管方面的復雜性。這種結構意味著投資者并不直接持有中國公司的股份，而是持有在開曼群島或英屬維爾京群島等離岸避稅天堂注冊的實體的股份。

美中經濟與安全審查委員會的數據顯示，截至3月初，在美國交易所上市的286家中國公司中，超過一半采用了可變利益實體結構。

還有誰支持中企從美股退市？

華盛頓的一些鷹派政治人士認為，投資者被利用來資助中國企業，而犧牲了美國本土競爭對手的利益，這可能會資助不符合美國國家利益的技術開發，例如可用于軍事用途的產品。

這些鷹派人士還質疑，由于所使用的可變利益實體結構的法律地位存在不確定性，美國投資者擁有中國股票的風險是否比他們意識到的更大。

據《金融時報》報道，5月初，一群共和黨議員致信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主席保羅·阿特金斯，敦促該監管機構將25家中國公司從美股摘牌，其中包括搜索引擎運營商百度公司、自動駕駛出租車專家小馬智行公司和社交媒體平臺微博公司。信中稱，這些公司與軍方存在關聯，可能危及美國國家安全。

退市威脅有多緊迫？

目前尚無明確的時間表。特朗普是否會繼續執行將中國公司退市的政策，取決于他是否真正與鷹派結盟，并認為存在國家安全威脅，還是僅僅將這一選項視為貿易戰施壓策略。

與他反復無常的關稅策略不同，將中國公司從美國交易所下架將是一種難以逆轉的貿易戰升級。TikTok美國子公司的出售或禁令遲遲未能執行，或許可以被視為特朗普傾向于采取更溫和立場的證據。

從美股退市將對中企產生什么影響？

中企進入美國資本市場的渠道將受到限制。拼多多控股公司（折扣平臺Temu的所有者）、唯品會控股有限公司（在線折扣零售商）和好未來教育集團是最容易受到影響的公司之一，因為它們是少數幾家在美國上市且未在全球其他地區上市的中國公司。

摩根大通的分析師估計，如果這些公司被美國交易所除名，它們可能會被從主要的全球指數中剔除，導致被動管理基金流出110億美元。

中企如何為可能的退市做準備？

自特朗普第一任期內出現退市威脅以來，許多中國公司都尋求在香港進行二次上市，以對沖美國監管風險。

一些公司，例如阿里巴巴，甚至已將其主要上市地點改為香港。這使它們有資格參與連接香港市場與上海和深圳證券交易所的“滬港通”計劃，從而讓企業能夠利用中國內地龐大的資本池，并獲得更廣泛的投資者準入。

但香港并非完美解決方案，因為其流動性低于紐約。摩根士丹利的數據顯示，阿里巴巴和京東的美國存托憑證（ADR，即賦予投資者持有外國公司股票的憑證）的日均交易量比香港股票高出約80%。

中企退市會對美國投資者產生什么影響？

對于沒有雙重上市的公司，美國投資者可能會遭受損失，因為他們無法將其在美國交易的股票轉換為可以在另一個交易所交易的股票。

例如，對于有在香港上市的公司，美國投資者可以將其持有的股票轉換為香港交易所的等值股票，并保持其敞口。然而，一些機構被限制在美國境外投資，散戶投資者可能難以管理或訪問外國經紀賬戶。這些挑戰可能會促使美國投資者套現。

引發的拋售規模可能有多大？

高盛集團分析師估計，在“極端情況下”，如果美國投資者被禁止投資中國公司，他們可能被迫拋售超過8000億美元的股票。這其中包括美國金融機構持有的約2500億美元的美國存托憑證（ADR），約5220億美元的香港股票，以及0.5%的中國內地股票。

高盛估計，如果北京方面命令中國投資者出售其在美國的金融資產作為報復，他們可能會拋售價值3700億美元的股票。

特朗普政府將如何將中國公司摘牌？

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可以命令交易所將中國或香港的公司摘牌。該監管機構還有權更進一步，取消公司的交易注冊。這甚至會禁止它們進行場外交易，導致無法直接或通過經紀商進行交易。像瑞幸咖啡（ 2020年卷入會計欺詐丑聞）和網約車巨頭滴滴出行（Didi Global Inc.）這樣的公司，盡管已經離開了主要交易所，但仍繼續在場外交易市場交易。

SEC還可以援引其緊急權力下令暫停交易，但如果特朗普通過行政命令宣布緊急狀態，SEC的這一舉措可能會得到加強。另一種選擇是，特朗普政府要求SEC發布最終規則，禁止使用可變利益實體 (VIE)。

所有這些選擇都可能比依賴《外國公司責任法案》更快地見效，根據該法案，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需要幾年時間來確定美國檢查人員無法接觸公司的審計師來核實文件是否符合規定，然后才能觸發從美國交易所除名的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