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斌,你今年三十有二了,再不娶媳婦,我和你爸就真見不到孫子了!”
母親邊擇菜邊念叨,我坐在飯桌前,一言不發。
我是村里有名的“老光棍”,不是因為窮,而是因為太窮。家里窮得叮當響,大學沒讀完就回村打工,后來開了家小飯館,也算自力更生,可家底一直不寬裕。前幾年父親查出肝硬化,治療花了不少,我攢的那點錢也所剩無幾。
再加上村里姑娘不是嫌我沒房,就是看不上我這種“木頭腦袋”,我這婚事,一直是家里最頭疼的事。
直到前年,姨媽在縣里介紹了一個女孩,叫小芳,說人長得秀氣,還溫柔安靜,就是家里有些困難,父母早逝,跟姨媽家住。
“她沒讀多少書,但做事勤快,聽話,你要是覺得合適,趕緊定下,機會難得?!?/p>
我本來猶豫,可見了小芳本人,心就動了。她不太說話,只是低頭笑,手指緊緊拽著衣角,一副小女人的模樣,看得我心里一陣發熱。
我第一次帶她回家,娘笑得合不攏嘴:“這姑娘我喜歡!你倆合適,趕緊把日子定了!”
我爸也點頭:“咱阿斌終于爭口氣了?!?/p>
定親時,姨媽提出彩禮得準備五萬塊,說是老規矩。我咬咬牙把飯館抵押出去,又借了兩萬,湊夠了錢。
婚禮辦得簡單,但熱熱鬧鬧,村里人都說我娶了個好媳婦。我那晚喝了不少,趁著酒勁抱著小芳,說:“以后咱好好過日子,吃糠咽菜都行?!?/p>
她點頭,靠在我肩上,輕聲說:“嗯,我會對你好?!?/p>
可結婚不到一個月,我就發現不對勁。
那天清早,我剛起床,小芳突然坐在床頭,雙眼呆滯,一動不動。我以為她沒睡好,輕輕叫她,她猛地轉頭,嘴角咧著,笑得詭異。
“你干嘛?”我嚇了一跳。
她輕聲說:“外面有人在看我?!?/p>
我愣住,拉開窗簾看看外面,哪有人?
接下來的日子里,她越來越不對勁。半夜突然尖叫,說有人要殺她;做飯做到一半突然發呆,鍋糊了也不知道;有時候躲在被窩里說耳邊有人說話,哭著讓我別走。
我帶她去鎮衛生院,醫生看了半天,把我叫到一邊,小聲說:“她這是典型的精神分裂癥,病程不短了,你們結婚前就這樣嗎?”
我腦袋一炸:“什么?!你說……她是精神???”
醫生點點頭:“建議你們趕緊帶去市里做正規治療,不然出事了你后悔都來不及?!?/p>
我跌跌撞撞走出診所,整個人都懵了。
回到家我質問她姨媽:“你們怎么能騙我?她有病你們不說?”
她臉色難看:“小芳平時沒事的,就是偶爾發點小神經……我們也是實在養不起她了,才想著給她找個踏實人家托付終身?!?/p>
“那你就把我當接盤俠?”
“你不是好人嗎?她跟你,起碼還有個家?!?/p>
我差點沖上去跟她吵翻,但忍住了,畢竟我是真心喜歡小芳的。
我想過退婚,哪怕舌頭被村里人罵爛也認了。可我娘死活不同意:“都辦酒了,你現在退婚,我們老周家臉往哪擱?再說了,她那樣也不算瘋,治一治說不定能好!”
我爸嘆著氣:“咱家就是倒了八輩子霉……”
我一咬牙,把飯館賣了,把小芳送去了市里的精神病專科醫院。醫生說得坦白,她的病雖然不是晚期,但病程久,不能斷藥,情緒一激動就容易復發。
我陪她住了三個月,每天給她喂藥、洗衣服、哄她,她有時候像個孩子,一會哭一會笑。偶爾清醒的時候,她會看著我小聲說:“你后悔嗎?”
我搖頭,卻心里一萬遍后悔。
回村后,親戚朋友議論紛紛:“阿斌是傻了吧?娶個瘋媳婦?”“說不定哪天半夜把他掐死?!?/p>
我聽著這些話,只能咬牙不吭聲。
有一晚,小芳又犯病,摔了廚房所有的碗,說屋里有蛇。我實在撐不住,抱著頭蹲在門口,眼淚奪眶而出。
鄰居老李頭看見,嘆氣說:“你是個好人,可有時候,命這玩意,認也得認?!?/p>
如今,我把她安頓在醫院的康復中心,每月花三千塊,我自己在鎮上打零工,生活回到起點,甚至更糟。親戚勸我離婚,可我始終沒簽字。
不是我不恨,不是我不怕,而是……我不忍。
小芳有時清醒,會哭著抱著我說:“對不起,我想好好過日子……”
那一刻,我心如刀絞。命運把我推進了泥潭,可我還想再掙扎掙扎,不為別的,只為了那句“我會對你好”,哪怕只是一瞬清醒的幻夢。
是的,我傾家蕩產,娶了一個精神病媳婦,但她是個有靈魂的人,而我,還不想徹底丟掉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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