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亞母女關系，近來一直是影視作品中的熱門話題。

去年的高分國產片《出走的決心》《好東西》，今年大熱的韓劇《苦盡柑來遇見你》，都向我們展示了相關又不盡相同的母女關系。

前不久，黃圣依與其媽媽上了一檔母女綜藝。

短短幾十分鐘的內容，就引發熱議，登上熱搜。

東亞文化下的母女關系，似乎總是格外充滿了矛盾：

既有強勢的控制，也有過度的犧牲；既有激烈的對抗，也有深沉的共情……

剛好，最近又有一部新片上線。

故事聚焦在兩對復雜的母女關系上，溫情又揪心。

陣容相當亮眼，集齊了臺灣影視圈幾代女神：張艾嘉、林嘉欣、周采詩、劉奕兒等。

今天，就讓我們一起來看看她們之間的故事——

《女兒的女兒》

昏黃凌亂的房間中，一位神情疲憊的女性拿起手機點開錄音，說道：

「我叫金艾霞，64歲，我是一個胚胎的監護人」

此話一出，便讓人心生疑惑：

胚胎監護人是什么身份？

一個老年女性，為何又擁有了一個胚胎？

一種微妙的荒誕感油然而生。

其實對于說話的本人來說，這件事也過于荒誕。

金艾霞（張艾嘉飾）是一個生活在臺北的退休女性。

除了需要花心思照顧自己患上失智癥的母親之外，她的生活過得還算順利。

然而，一通來自紐約的電話，瞬間改變了她的晚年生活。

范祖兒（劉奕兒飾）是金艾霞的小女兒，雖然人已經30，但叛逆的性格常常讓母親感到頭疼。

最近，范祖兒和愛人正在紐約進行人工生殖，想要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

可是，就在胚胎培育成功的時候，范祖兒出了車禍，與愛人一起身亡了。

大洋彼岸的金艾霞得知此事后，手忙腳亂趕到了紐約。

由于悲劇降臨得太過突然，即便是親眼看到了女兒冰冷的尸身，她一時也難以接受這一事實。

然而，除了女兒的離去之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金艾霞做出決斷。

就是開篇提到的那個胚胎。

女兒去世后，身為母親的金艾霞便成了胚胎第一繼承者。

所以她要決定，這個胚胎何去何從。

擺在金艾霞面前的，是四個選擇：

冷凍、捐贈、代孕、銷毀。

正沉浸在巨大悲傷中的金艾霞，根本無法從理智上理解這個事情。

更何況，起初她根本不贊成女兒進行人工生殖。

然而這個胚胎的出現，讓已經64歲的金艾霞重新審視起自己與女兒的關系。

因為在處理這個事情的過程中，她發現自己對女兒的認知好像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樣。

而這個反思，不僅是關于范祖兒，而且包括她另一個女兒。

沒錯，金艾霞還有一個女兒，艾瑪（林嘉欣飾）。

比起小女兒，這個同母異父的大女兒情況更加特殊。

金艾霞16歲在紐約上學時，意外與當時的男友懷孕。

她選擇生下艾瑪，但又在自己母親的幫助下，轉送給了別的家庭撫養。

幾十年的時間里，金艾霞與艾瑪二人鮮少聯系。

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瞞著祖兒，不告訴她還有一個姐姐。

直到祖兒的意外離世，才讓這對母女第一次擁有長時間相處的機會。

面對這個陌生的大女兒，金艾霞有些手足無措，卻也開始重新思考自己當年的抉擇。

母職懲罰，是很多女性都會遇到的困境。

《出走的決心》中，李紅被困在家庭框架中，每天操勞家務，沒有時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不再重復自己的路，過上屬于自己的人生。

然而，等到女兒也成為母親后，同樣深陷母職的綁架，情緒變得暴躁、憔悴。

女兒身上，又折射出李紅當年的影子。

《女兒的女兒》則向我們展示了身為母親的另一種選擇。

大女兒艾瑪一出生，就被母親送人。

雖然養父母待她如己出，但從未享受過親生母親之愛的她，心中始終扎著一根刺。

尤其是在同母異父的妹妹去世后，她陪伴母親處理相關的事宜。

母親面對小女兒流露出的濃烈愛意，不斷提醒著艾瑪，自己是被拋棄的那一個。

金艾霞看似避免了一次母職懲罰。

但在漫長的人生中，依然難以逃脫心理上的內疚與歉意。

面對艾瑪「當初把我送走時你在想什么」這樣的質問，金艾霞眼眶含淚，猶豫許久都很難張口。

最終，她坦言了自己的心境：

「你知道我當年只有16歲。我不想在唐人街打一輩子工，我不想過苦日子，我不想我的孩子也過苦日子。我想繼續讀書，生活應該可以更好的。所以我送走你的那一刻，我想我這輩子應該不會再看到你。相信我，這對我來說不是很容易的」

金艾霞為了自身的發展，做出了當時對自己最好的選擇。

對于女兒來說，這是一種令人痛心的遺棄，但實則也避免讓大女兒落入一個不完整家庭的境遇。

或許，正是因為走了這條路，才造就了艾瑪如今獨立自主的生活。

縱然，這樣的選擇是合乎理性的。

但情感上，依然逃脫不了反反復復的自責與反思。

這恐怕也是她不愿將這段往事告訴小女兒的原因。

她內心深處，始終把當年的選擇，視作一次母性的失敗。

所以不愿在小女兒面前，揭露自己曾經的「過錯」。

眼下，離世的小女兒又給金艾霞留下了一個胚胎。

宛如一種逃不出的命運，讓晚年的她重新面對母職的選擇。

這一次，金艾霞又與大女兒艾瑪產生了不小的分歧。

在艾瑪看來，這個胚胎不僅是祖兒生前最渴望的東西，還是她生命的一種延續，理所應當要留下來。

但對金艾霞而言，這個從一出生就沒有母親的孩子，必然會不幸。

更重要的是，對于她本人更是一種負擔。

64歲的她，已經沒有足夠的精力再去養育一個孩子成人。

而且屬于她自己的快樂退休生活，剛要開始。

「祖兒生命延續」這樣的理由，是扣在她頭上一頂道德綁架的帽子。

這樣的爭執，就仿佛是當年自己頭腦里不斷打架的兩種聲音，在現實中的回響。

如今，她又會如何選擇呢？

母女，明明是世界上最親密的關系，卻總是因為立場不同，成為敵人的模樣。

有時，她們之間像一面鏡子，相互映照出自己的影子。

有時，她們又互為綁定，讓對方難逃身份的枷鎖。

定義母女關系中最重要的一筆，往往是來自母親。

如果母親處理得當，母女之間可以相互尊重，和諧共勉。

就像最近網絡上，常常提到的王菲與竇靖童。

她們既是母女，也是朋友，更是音樂上的同路人，這樣的關系讓很多人都感到羨慕。

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王菲本身是一個自我認知十分強大的女性。

她無需從竇靖童身上確認、獲得些什么，才能與女兒之間充滿隨性自由的情感流動。

同樣的，還有《好東西》中的王鐵梅。

雖然王鐵梅也擁有脆弱敏感的一面。

但因為她的自我認知足夠豐盈，所以對待女兒，乃至小葉她都能給出強有力的情感支撐。

但也有很多時候，母親出于愛意的初衷，卻反而造成更大的傷害與分歧。

有的母親總是擔憂，女兒走入與自己相同的閉環中。

也因此更容易在女兒身上，寄托自己曾經失去過的希望。

然而，年輕一代因為不同的教育與思想觀念，也常常會與母親產生分歧，以至爭吵。

金艾霞與祖兒就是典型代表。

當祖兒想要和愛人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時，金艾霞十分反對。

在她看來，女兒身為性少數群體，在這個社會上養育一個孩子要面臨不少的困難，生活會很苦。

至于女兒的女兒，也會在成長過程中過得不如意。

祖兒則不以為然。

常常與母親爭執，有時甚至諷刺母親：

「那我問你，被同性戀生下來比較慘，還是被個異性戀青少年隨便睡一睡，然后生下來比較慘」

但同時，女兒也從來不是完全被動的一方。

當女兒開始靠近母親的身份時，便會漸漸理解自己母親的心境。

就像祖兒決定成為母親時，也代表著一種對母親的認可。

電影最后，金愛霞在祖兒生前居住的民宿墻上，找到了女兒的留言：

「為什么不是金祖兒」

這時，金艾霞一下子釋然了。

小女兒看似一直和母親作對。

但其實，她對母親一直都充滿了感恩與認同。

母女關系最深也最復雜的牽絆，正在于此。

恰如上野千鶴子曾說過的一句話——

「女兒是母親最激烈的批判者，也是最狂熱的擁護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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