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六十歲生日那天，我是準備了一個月的。

從請客名單到飯店菜單，從蛋糕款式到壽宴的流程，我一樣一樣都細細琢磨。畢竟我媽這一輩子沒怎么享過福，從年輕守寡一個人拉扯我長大，到現在白發多過黑發，也沒盼來我過上什么“有出息”的日子，生日一年比一年簡單。可這次六十，整整一個甲子，怎么也得熱熱鬧鬧地過一場。

我老公說：“你媽不就圖個熱鬧，你用不著搞這么鋪張。”我聽了心里就不太舒服，但也沒跟他計較。

更讓我堵得慌的，是我婆婆。

她家有四套房，老頭子走得早，房子都落她一個人名下。大兒子一套，我們小兩口現在住一套，還有兩套在外面出租著，每月光租金就兩三萬。她在小區遛彎，哪個鄰居不喊她一聲“王姐闊太太”？平時吃穿用度，講究得很，一件羊絨衫兩三千，包包不是Coach就是MK，她自己都說“不能虧待自己”。

所以當我打電話請她來參加我媽的生日宴時，她“嗯嗯啊啊”地應著，我還以為她會準備點像樣的禮物。

結果她來的那天，拎了一個塑料編織袋，那種菜市場五塊錢一個的舊袋子，塞得鼓鼓囊囊。

她一進門就沖我媽笑著說：“哎呀，老姐姐，生日快樂啊，沒啥好送的，都是我以前穿過幾次的衣服，拿來你要是合適就湊合穿穿。”

說著就把那袋子往沙發上一放，還特地補了一句：“我看你個子跟我差不多，肯定能穿。”

我媽當時手都僵在半空中，臉上的笑容有點掛不住。我在一旁看著那塑料袋，心里像被人用針狠狠戳了一下。

那一刻，我真的尷尬到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我媽什么人？一輩子節儉，從來不亂花錢，可她講究干凈利落，從不穿別人穿過的衣服。我知道她那是心里有點自尊，尤其是在婆家人面前，更不想被看低。

可婆婆呢？她明明拎個紅包來就行，哪怕兩百塊，意思到了我都感激，可她非要弄一堆舊衣服，看那樣子，還挺得意，仿佛這就是她“重視”的表現。

我陪笑著接過袋子，嘴里還得說著：“哎呀，媽，您太有心了。”

等她走了，我媽拉著我的手低聲說：“這衣服，我就不拿了，你自己留著處理吧。”

我一邊拆袋子一邊說：“好好好，您放心。”可那袋子一打開，我心里那個火就“騰”地冒上來了。

里面是幾件起球的毛衣，一條邊角脫線的長裙，還有一件羽絨服，袖口全是油漬。最離譜的是，有一件居然還有汗漬味兒，連洗都沒洗干凈！

我一邊收拾一邊罵：“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老公在一旁說：“哎呀，你別小題大做，我媽也是一番好意。”

“好意？”我怒了，“那她怎么非得送我媽這些破爛？你家四套房呢，就送這個？”

他一聽也煩了：“行了行了，不就點衣服嗎？你媽要是不喜歡就扔了唄，又沒人逼她穿。”

我一口氣堵在胸口，差點沒氣背過去。

我媽那天晚飯都沒怎么動筷，說是累了，早早回了家。我送她回去的路上，她輕聲說：“閨女啊，我沒別的意思，就是這心里有點不是滋味。”

我眼淚差點掉下來，強忍著安慰她：“沒事兒，媽，她不懂事，您別往心里去。”

我回家后，越想越覺得不能忍。第二天一早，我把那袋衣服原封不動裝好，直接打車送去了婆婆家。

她一開門，看到我拎著那袋子，臉色立馬變了：“哎呀你怎么來了？”

我也不拐彎：“媽，我媽年紀大了，平時講究干凈，這衣服她穿不慣。我給您送回來，您留著自己穿吧。”

她頓時臉拉下來：“你這話啥意思？我是好心好意送她的，她還嫌棄？”

我笑了：“不是嫌棄，是不合適。您要是覺得這樣送禮合適，那以后您過生日，我也去我媽那淘幾件舊衣服送您，您穿不穿？”

她“哼”了一聲：“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你媽也沒多高貴吧？”

我聽到這話，徹底火了：“我媽是沒多高貴，但她一輩子沒求人、沒占人便宜，更不會拿舊衣服當寶送人。做人，最起碼的尊重還是要有的。”

說完我轉身就走，頭都沒回。

回家后，我跟我老公攤了牌：“以后你媽要是還這樣看不起人，我媽的事，她就別摻和。該有的禮數我們走到位，但別想拿我們當軟柿子捏。”

他說我太較真，我說：“不是我較真，是我不想我媽受這種氣。她把我養這么大，不是讓我讓別人糟踐她的。”

后來我媽的衣服，我重新給她買了一整套新的，連衣裙、披肩、皮鞋、包包，都是我親自挑的。她穿著新衣服拍了張照發給我，笑得像個小姑娘：“閨女，我真開心，謝謝你。”

我把照片打印出來，放在自己床頭柜上。

有些時候，不是你娘家人不講理，而是別人真沒把你娘家當回事。人可以沒錢，但不能沒尊重。尤其是對長輩，對養你一把屎一把尿的人，連最起碼的臉面都不愿意給，你就別怪別人心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