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接著上次的話題,繼續聊聊美國總統特朗普和南非總統拉馬福薩白宮吵架這事兒。
01
其實,特朗普跟俄羅斯那位領導人本質上是一種人,骨子里都是崇尚“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內”的社會達爾文主義者。所以,我不認為特朗普為南非白人說話是出于一種道德的正義感,他沒有那么善良。那么,特朗普為什么要為南非白人說話呢?我認為他是為了鞏固自己的白人基本盤。
5月21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在華盛頓白宮會見到訪的南非總統拉馬福薩
因為在美國的白人群體中,也有跟南非白人類似的遭遇、同樣的情感。在2020年美國“黑命貴”運動期間,很多美國白人也感受到了同南非白人一樣的“逆向種族歧視”現象。以前總是說黑人是弱勢群體,白人不能歧視黑人,難道黑人就可以騎在白人脖子上、歧視白人嗎?而且這種“逆向種族歧視”在美國是發生在社會各個領域的。比如,美國部分高校所推行的“平權行動”和種族配額制,即在錄取學生時,不僅會看學生的成績,還會看種族成分,并還給不同種族設置了專門的配額,保證黑人、拉美裔等處于弱勢地位的種族按照一定比例擁有被大學錄取的名額,以實現“種族平等”。白人和華裔學生和家長對這種“不僅看成績,還看種族成分”的入學政策不滿,是因為這種做法意味著他們有可能即使學習努力,成績優秀,也無法進入這些大學讀書,可那些成績比他們差不少的黑人學生卻可以。為了滿足平權目標而刻意招收一定比例的某些種族的學生,而其他種族真正優秀的學生則會失去機會。一些白人和亞裔學生抱怨受到“逆向歧視”:即使他們成績優秀,但因為一些名校招生時為黑人、拉美裔學生保留固定名額、給予優先錄取,導致白人和亞裔學生入讀名校的門檻被抬高。所以,反對該政策的人認為,這不僅不公平,而且對白人、華裔和亞裔構成了一種“逆向種族歧視”。這實際上是固化了人們對黑人、拉美裔這些種族刻板的弱勢印象,這些原本的弱勢種族,反而變成了特權種族。正如保守派黑人大法官托馬斯所說:“種族主義不能用不同或更多形式的種族主義來消除。”
美國亞裔集會抗議“平權法案”。(資料照片)
所以,由于過度平權對弱勢種族的過度保護,所導致的原先的弱勢種族變成事實上的強勢種族、特權種族,所導致的對白人的“逆向種族歧視”,不僅在南非存在,而且在美國也存在。南非白人所受到的遭遇,這一點在美國白人群體中特別是基層白人群體中是有共鳴的。美國白人在這一點上對南非白人的遭遇是感同身受的。特朗普替南非白人說話,實際上也就是替美國白人說話,就是有了贏得自己基本盤的共鳴。所以,特朗普拋出這個話題來,并非無本之木、無根之水。他作為一個政客,要迎合和鞏固自己的基本盤,也是無可厚非的。
2020年,美國“黑命貴”運動。
02
所以,平心而論,特朗普對南非的指控,并非完全空穴來風。但是,他為了證明一個“正義”的結論,卻使用了錯誤的論據,導致事情的結果也違背了自己的初衷,效果事與愿違。
果然,5月21日特朗普在白宮與拉馬福薩爭吵的過程中所使用的材料“翻車”了,經不住事實的核查。他使用的兩個關鍵材料都有問題,都靠不住。
一是特朗普會見拉馬福薩時展示的一些剪報,用來指責南非正出現“針對白人的種族屠殺”。然而,特朗普當時展示的所謂“證據”實際上是路透社今年2月在剛果(金)拍攝的畫面。
5月21日,特朗普在華盛頓白宮會見到訪的拉馬福薩時展示剪報。
特朗普展示了這些畫面后,人家路透社不干了。路透社記者賈法爾·卡坦提親自出來辟謠。據路透社報道,特朗普在白宮會晤期間向拉馬福薩展示的剪報來自極右翼保守派網站“美國思想者”網站發表的博客文章。經路透社核實,上述視頻由路透社2月3日發布,記錄的是剛果(金)政府與反政府武裝組織“M23運動”發生沖突后的場景。畫面顯示,人道主義工作者正在剛果(金)戈馬市搬運尸袋。路透社視頻記者賈法爾·卡坦提說,這段由他拍攝的視頻記錄了“M23運動”襲擊戈馬后的大規模埋葬場景。這是路透社獲得的獨家畫面。結果,特朗普就直接把這些照片從那個極右翼網站的博客里抄了過來,以訛傳訛。
二是特朗普在白宮橢圓形辦公室播放的一個視頻,展示的公路邊一望無際的2500個白色十字架,公路上還有車隊。特朗普說,這是遭到種族屠殺的南非白人農場主的墓地。
5月21日,特朗普會見拉馬福薩時播放的視頻中展示的“白色十字架”
結果,人家南非那邊就有當事人出來辟謠了。南非夸祖魯納塔爾省的一位名叫羅布霍特森的白人農場主站出來做了澄清——這段視頻拍攝的是:2020年,在農場有一對白人夫婦被殺,很多白人都趕來參加葬禮。當時那個車隊,大家就是去參加這個葬禮,路邊擺了很多白色十字架,組成了一個十字架的陣勢,變成了一排紀念碑,搞成了一個“行為藝術”。而特朗普卻錯誤地把這2500個白色十字架當成是被謀殺的白人農場主的集體埋葬地,認為真死了2500多人。其實,當時就是一排路邊紀念碑,車隊來送葬,在路邊特意插了這么多十字架,是為了制造氣氛。十字架一開始在路邊擺著都是臨時性的,是為了紀念那對遇害的白人夫婦的,與所謂“萬人坑”沒有關系。
所以說,特朗普引用的這兩個所謂的“證據”都是經不住事實考驗的。你要證明你的論點,首先你手里拿著的證據必須要經得起事實的檢驗。做事情必須有證據、有程序。用錯誤的方法去做看似方向正確的事情,結果整個事情的結果只能是被搞砸了。用錯誤的論據推導不出正義的結論,沒有正義的程序就不可能有正義的結果。
南非確實存在針對白人的犯罪行為和“逆向種族歧視”,這一點沒人能否認。但如果說南非存在針對白人的“系統性種族滅絕”,恐怕還沒到這個程度,目前沒有任何情報來源支持這種說法。南非畢竟是一個民主國家,畢竟是一個可以自由進出的國家。而一向嗅覺靈敏的美國國會、美國國務院、美國幾大情報機構,和一向對人權問題錙銖必較的世界上那么多獨立的人權組織,沒有一家支持“南非存在系統性種族滅絕”的說法,沒有一家機構有過這樣的指控。
03
下面再多聊幾句曼德拉。南非首位黑人總統曼德拉,他的一生如果用兩句話來概括,可以說是“建國有功,治國有過”。曼德拉和他的繼承者們在治國理政方面的功過得失,我在之前寫南非的好幾篇文章中都已經闡述過了。這里主要講這么一點:當年南非白人政權統治時期,黑白之間的種族仇恨是很深的。當時的黑人都對白人憋著一股刻骨仇恨。很多黑人是希望翻身后要血洗白人報仇的,20世紀90年代初的南非,甚至已經走到了內戰一觸即發的邊緣。但正是由于曼德拉可貴的妥協、和解、寬容、非暴力精神,以及他本人在黑人群眾中的崇高威望壓制住了黑人群眾復仇的沖動,并說服他的同志們放棄激進暴力路線,再加上南非白人政權最后一任總統德克勒克順應歷史潮流、敢于放棄既得利益的開明務實之舉,曼德拉和德克勒克聯手避免了和解之后可能發生的種族屠殺和報復,沒有使南非發生像同時期的盧旺達和波黑那樣的種族仇殺。當時路透社的一篇文章說:波黑、盧旺達發生的種族仇殺,本來更可能出現在南非,之所以沒有出現在南非,就是因為南非有曼德拉!從這個意義上說,曼德拉和德克勒克,對南非各種族的人民來說,功德無量!
1994年,在曼德拉的就職典禮上,曼德拉將德克勒克的手舉過頭頂。
04
前幾天,看了小西兄弟寫南非的一篇文章《只有無力和不想改變的人,才總拿“歧視”說事。》,很認同其中的觀點。很多人經常說,美國的憲法、美國的制度原封不動地照搬到了海地、利比里亞,但海地、利比里亞依然被治理成了失敗國家。很多人就認為這是種族的原因,你看,黑人就是不行吧,就是不會治國吧,甚至認為黑人天生就是智商低,才導致非洲國家大多貧窮落后。其實,所有現存的人類在距今十萬年以前有著一個共同的祖先群落,現代人類的祖先都是從非洲大陸走出來的,我們是距今不到七萬年前,才有的不同“人種”的分道揚鑣,而走向演化之路的。也就是說,無論是白種人、黃種人、黑種人,在智商上沒有什么實質性差別。我們也就不應該有任何種族歧視的觀念,無論是白人歧視黑人,還是黑人歧視白人,誰歧視誰都不對。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讓不同民族在文明程度上的差距如此之大呢?我很認同小西兄弟的觀點:一句話,不是人種問題,而是文化,和文化所決定的理念。
現代智人遷徙示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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