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球員錦標賽期間，美巡賽宣布將對慢打加強監管，表示將公開點名慢打球員，甚至會祭出罰桿。這些聽起來都很不錯，但沒人說得清楚為什么現在打一輪球動輒會超過5小時。

是短桿太謹慎嗎?不知道你是否曾注意過，如果球員在開球臺上磨蹭，觀眾甚至同組球員可能都會翻白眼，所有人腦子里可能都會想:“快點打啊!在干什么?”但如果同樣的情況發生在果嶺周圍，我們似乎都會有耐心，懂得去理解。即使選手們花三分鐘從各個角度閱讀推擊線路，也沒人會覺得奇怪。達斯丁·約翰遜就是其中的典型。他從開球到攻果嶺就如同一道閃電，有時候出發員話都沒說完他球就開出去了。但只要他拿起推桿，你沒準還有空去喝杯咖啡再回來。他和球童奧斯丁圍著果嶺轉來轉去，仿佛兩個人正在研究自己車身上的劃痕到底是該報保險還是該叫警察。我們應該在果嶺上裝個計時器，因為果嶺才是時間真正消失的地方。

是生存壓力嗎?能真正感到“踏實”的職業球員屈指可數。這聽上去或許有些荒謬，畢竟現在球員們能賺到的錢比過去更多，但經濟壓力、積分排名、會員資格的焦慮卻依舊無所不在，它們一桿一桿，一場一場地消磨著人心。美巡有大約190名球員每年只能勉強完成最少15站的參賽要求以保住會員身份，真正有“安全感”的或許只有25到30人。他們在每一推、每一切、每一次開球之前，都會在腦海中快速計算、各種權衡。現在，旗艦賽事的準入門檻越來越高，參賽卡的數量也越來越少，我實在想不出比賽節奏還有什么可以變快的理由。當你每一桿都關乎生計時，謹慎不僅可以理解，而且不可避免。巡回賽的結構變化只會讓這口高壓鍋越煮越響。

是青少年時代的影響嗎?現在最慢的美巡球員幾乎都沒有超過28歲的。他們在一個崇尚數據、注重分析的時代里長大，連40碼的切桿都要踩著步子量，而不是憑感覺判斷。他們會跟球童花五分鐘開會商討戰術，明明該怎么打連觀眾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們不是天生這樣慢，而是被訓練得如此。他們此前所參加的各種青訓項目，每一次揮桿都會被錄像分析，每一項統計都會被追蹤評估，每一個決策都在教練、父母和體能師的注視下完成。這樣的成長體系只能打造出技術員型人才，而不是靠靈感揮桿的藝術家。如果現在美巡賽是高爾夫國際象棋，那么他們的前輩們則更像是爵士樂。

是焦點組的副作用嗎?猜猜誰的打球速度偷偷變慢了?斯科蒂·舍夫勒。但這并不是他的錯。要知道那些追著焦點組的球迷有多瘋狂，不論誰稍稍偏離球道，他們就會像大遷徙一樣四散奔逃。現場保安甚至得花上不少時間來清理擊球路線。如果你正好在這個焦點組的前組或后組，那么當你站在果嶺上準備推桿時，可能得看著幾十名觀眾像趕集一樣從你旁邊經過，只為了能更好地看焦點組。

是AimPoint推桿法嗎?對不起盧卡斯·格洛弗、麥克斯·霍馬、基根·布拉德利等等。我不關心數據怎么說，可一旦同組有人使用AimPoint推桿法，我就知道今天早不了了。

是文化使然?金柱亨登陸美巡之前，我曾經和他打過幾次球。雖然那時他節奏也不算快，但絕對不是現在這種“龜速”。我征戰過全球三個主要巡回賽，可以肯定地說:美國是全世界最慢的。最有意思的是，這種慢會傳染。一個組節奏慢，會像瓶頸一樣往后延伸，洞洞受影響。職業球員最討厭的事情之一就是等球。而諷刺的是，我們對慢打的本能反應，往往是不知不覺地變慢。等著沒事干，你也就多加幾個練習揮桿、多一個讀線角度等等。因為你反正也走不了，還不如“裝模作樣”。等意識到的時候，你已經開始復制那些曾經痛恨的行為了。幾年前，我有幾個朋友從歐洲飛來奧斯丁看我打比洞賽。跟完18洞之后，他們只說了一句話:“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慢了?”我都沒察覺，美巡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改寫了我的打球節奏。

是心理戰?我曾在非正式比賽中跟杰森·戴伊同組，他走得飛快。但一到正式比賽，他慢得像是兩家親戚都來了的婚禮。而且，他會在你擊球時突然加快節奏，動一動、晃一晃，剛好足以讓你分心。他不是唯一這么干的人，有好幾十個球員都有這個“習慣”。如果你沒準備好，很容易被搞得心態爆炸。我們當然會提醒彼此加速，但這點警告對于能擾亂你心神來說，代價太小，誘惑太大了。

是轉播的錯覺?英國公開賽一向是全年最慢的比賽之一。這項賽事在風勢、場地和設定上都截然不同。一記完美開球可能會跳進沙坑，一陣微風可能瞬間變成橫掃強風，所以每一桿都需要更周全的考量。盡管節奏確實慢，但我的朋友們還是常說他們最愛看的就是英國公開賽的直播。當國際直播團隊接管畫面后，觀眾看到的，不再是那些早錄好的生平回顧，也不是球員標記兩英尺小推桿的畫面，更不是接二連三的廣告，而是真正一桿接一桿的高爾夫。觀眾真正想看的，是連續不斷的擊球，而不是等待的過程。也許所謂的“慢打問題”，根本不在于球員打得太慢，而在于鏡頭如何呈現這些必然的等待。

文章節選自《高爾夫大師》5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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