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電話里有人要咱們的位置!”1941年深秋的晉察冀寒夜,第二分區司令部里突然炸開聲。剛把耳朵貼在聽筒上的通信員小王,被身后伸來的大手猛然按斷電話線,整個人差點跌坐在地上。他正欲發作,卻見郭天民司令正死死盯著那部老式手搖電話,月光從土窯窗口透進來,照得這位紅軍老將的鬢角泛著銀光。
這個驚心動魄的夜晚,本該載入軍史的電訊戰案例,至今讀來仍叫人捏把冷汗。日軍華北駐屯軍為了圍剿晉察冀根據地,竟在掃蕩途中意外發現我軍架設在玉米地里的野戰電話線。他們專門調來會說冀中方言的朝鮮籍翻譯官,企圖通過電話定位我軍指揮部。若不是郭天民在生死時刻的果斷處置,整個二分區主力部隊恐怕就要被包了餃子。
當時電話鈴響得蹊蹺。通信員小王記得清楚,那晚十點三十分,總機突然接到一個直通專線。對方開口就是濃重的冀西口音:“我是總部特派員,現在需要核實你們分區司令部位置?!毙⊥鮿倻蕚溟_口應答,后背突然被汗濕的軍裝布料貼住——郭天民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后,右手食指壓在嘴唇上示意噤聲。
“同志,先別急著報告?!惫烀窀┥頊惤犕?,喉結上下滾動。電話那頭傳來電流雜音中夾雜著日語單詞“方位”的模糊發音,他瞳孔猛地收縮,抄起桌上的鉛筆在作戰地圖某處畫了個叉:“全體注意!一小時內完成轉移!”
有意思的是,日軍這套把戲并非首次使用。早在三個月前的冀南反掃蕩中,他們就曾利用偽軍俘虜套取過地方武裝的聯絡暗號。不過這次玩得更絕——直接從電話線逆向追蹤。當夜被俘的胖翻譯后來交代,日軍工兵沿著電話線摸出三里多地,在河灘蘆葦叢里找到了我們的備用總機。
八千人的轉移可不是兒戲。炊事班的老張頭正往騾車上裝鐵鍋,突然聽見后山傳來布谷鳥叫——那是暗哨發出的緊急信號。幾個參謀抱著文件箱小跑著穿過曬谷場,文書老李摸黑收拾密碼本時,把半盒火柴灑了滿地。郭天民站在碾盤上扯著嗓子喊:“帶不走的電臺零件全埋進灶膛!”
隊伍剛撤到五里外的山坳,原先駐扎的村莊就被照明彈照得雪亮。機槍連的小戰士趴在巖石后數得清楚,至少三十輛挎斗摩托閃著車燈沖進村口。帶隊的鬼子少佐氣急敗壞地踹開司令部土窯的木門,只找到半鍋沒來得及吃的棒子面糊糊。
“這老郭神了!”三營長抹著額頭的汗珠子直咂嘴。他手底下的機槍手大劉卻犯嘀咕:“司令咋知道電話有詐?”這話傳到郭天民耳朵里,他正蹲在土坡上啃生紅薯:“小鬼子學不像咱的切口,電話里問番號跟查戶口似的?!痹瓉砦臆妰炔客ㄔ捰刑囟ù_認流程,必先對暗語“今兒晌午吃啥”,答“棒子面管夠”才繼續通話。
更絕的還在后頭。當發現日軍主力咬住轉移路線時,郭天民把馬鞭往膝蓋上一折:“給敵人下個香餌!”他讓警衛排長帶著五匹馱滿樹枝的騾馬,專挑開闊地走,后面拖著綁了鐵皮的木板。月光下煙塵滾滾,鬼子誤以為是大部隊行軍,兩千多人被引得鉆進葫蘆峪。等天亮發現上當,我軍早順著采藥人小道翻過了摩天嶺。
這場電話引發的生死時速,暴露了當時我軍通訊體系的致命弱點。自那以后,各根據地都加強了電話線路的隱蔽措施。有次聶榮臻司令員來視察,看見電話線纏在酸棗樹枝上,樂得直拍郭天民肩膀:“你這法子好,既能防竊聽又能防鬼子順藤摸瓜!”
那個冒失的通信員小王,四十年后成了郵電局離休干部。每年清明他都要往郭司令墓前擺部老式電話機模型:“當年要不是您那巴掌,我早成千古罪人了?!倍哲姍n案里至今留著份《華北特殊通信戰例報告》,其中用紅筆標著行小字:“冀西作戰失利,敗于電話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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