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杜聿明的夫人，曹秀清，也是楊振寧的岳母，當年隨蔣家撤退大軍到了臺灣，后來幾經要求，終于得以離開，這期間充滿了愛恨、機緣，也有傳奇和內幕，很是凄婉動人，且聽我來講述。

杜聿明與楊秀清

一、被迫入臺后的慘淡生活

1949年1月，淮海戰役中，杜聿明被俘。

當時，他的太太曹秀清正閑居在上海，忐忑不安地等待消息。

首先傳來的消息是她的丈夫已在戰斗中陣亡。她一下子如五雷轟頂，天都塌了。

但不時還有被俘的消息傳來，她無法確認消息的真假，只能安撫這家人一起等。

杜聿明

5月下旬，上海也即將解放。

一天，蔣介石派人送來手諭，命令曹秀清要帶著子女和婆婆飛往臺灣。并保證了他們全家人在臺灣的生活費、子女的學費等費用。

蔣介石這一番操作，顯然是要把杜聿明的家人扣到臺灣，留作人質，以牽制杜聿明，防止共產黨利用他。

曹秀清沒有辦法，只能拖家帶口趕到臺灣。

到了臺灣以后，她才發現，蔣介石大餅畫得挺好，但實際上不僅沒有房子、衣食也沒有著落，全家只有一點點生活費。上有婆婆，下有5個兒女，七口之家的生活根本無法維持下去。

曹秀清無奈之下，只好去找以往杜聿明的老朋友，老部下，甚至找到宋美齡，看看有沒有什么合適的門路找個工作養家糊口。

最終，她總算找到了一份工作——在臺北煙酒公賣局制品廠找到一個負責內部收發的差事。丈夫不在，她柔弱的肩膀扛起了這個家，于是，年復一年地開始了慘淡的打工養家的生活。

二、慘淡生活中的更悲傷

在這種困難的歲月里，各種不幸也接踵而來，首先是婆婆擔憂和思念兒子，身體每況愈下，終于撒手人寰；

在這種親人離開的悲傷還未消散時，1956年，長子杜致仁竟也自殺了。杜致仁在美國留學，白天上課，晚上打工，身體也被搞垮了，無法再繼續打工賺學費了，他只剩一年就畢業了，沒有辦法的情況下，他求媽媽想想辦法。曹秀清無奈之下，向蔣介石申請貸款，蔣介石只給批了1000元，還規定了要分2年支付，當時一年的學費就是3000元，他給的金額完全不能滿足需要。

蔣介石與杜聿明

杜致仁悲憤異常，他認為自己的父親為蔣介石賣命，蔣介石承諾過要幫助他們支付孩子的學費，到如今，卻背信棄義，對他們不管不顧，杜致仁氣憤之下，竟然吞食安眠藥自殺了，這個讓他們寄予厚望的年輕而有才氣的兒子，永遠定格在了22歲的這一天。

生活的困苦不足以打倒曹秀清，而兒子的死去卻把她徹底打垮！

三、悲傷中迎來轉機

曹秀清的日子過得更加慘淡，直到1957年，一件意外的驚喜，改變了她處境的劣勢。

那一年，35歲的楊振寧因與李政道共同提出宇稱不守恒理論而獲得了諾貝爾物理學獎。

楊振寧與杜致禮

曹秀清的大女兒杜致禮在1949年的時候嫁給了楊振寧，曹秀清是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的物理學家楊振寧的岳母。這下子，一切就又有了微妙的改變。

1958年的一天，宋美齡突然派人來打招呼，說要跟曹秀清見見面，并派車來接她。

兩人見面后，宋美齡滿臉堆笑熱情地握住曹秀清的手說：“啊！杜夫人，你胖了，上次見你，你還是很瘦的。”

曹秀清想起宋美齡說的“上次"，“上次”這位貴夫人正佯裝不認識她，對她無視而過。

宋美齡又說：“杜夫人，恭喜你的女婿楊振寧博士榮獲諾貝爾獎，你想不想去美國見見他們呀？”

曹秀清回答道：“我很想女兒女婿的，很想見見他們。”

宋美齡問：“你要是去美國怎么跟楊振寧說？”

曹秀清回話：“說什么？我不知道呀。”

宋美齡說：“杜夫人，希望你從美國回來時把楊振寧也帶回臺灣，讓他協助蔣總統一起反攻大陸。”

二人正談著話，蔣介石居然穿著長袍，也悄然而至。

幾年前，曹秀清求見蔣介石，他都是拒不接見的，如今卻也能不期而遇，這種種表現，也真是讓曹秀清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了。

在談話中，曹秀清表示愿意影響楊振寧回臺灣，“幫助蔣校長反攻大陸。”

宋美齡喜不自勝，親自為曹秀清點煙，就這樣，敲定曹秀清離臺赴美的事宜。

宋美齡

四、回歸丈夫回歸大陸

曹秀清辦出境手續時，想帶一個兒子一起出國，提出申請還是被拒絕了。

另外在手續的辦理時，還得有兩個比杜聿明地位高的人為她做保才可以放行。

期限還規定了是六個月，一旦期滿最長還可延長六個月。

如果是逾期不歸，反正你有二子二女仍然留在臺灣，大家有得瞧！

曹秀清當時是但求能夠成行，一切條件都已不計較了。

就這樣，曹秀清終于獲準離境。

曹秀清到美國后，住在女兒女婿家。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回程的飛機票退掉了。這一舉動，顯然有著深刻的意味。

她顯然是不想遵守六個月返臺的秘密協定，她壓根就不想再回去了！

曹秀清到美國后一年多的時間，大陸傳來了杜聿明出獄的消息。

曹秀清久冷幽怨的心又燃燒起來了， 她在大陸有丈夫，可是在臺灣有四個兒女。

雖然思念丈夫，但她也不能不替兒女著想。

何去何從，她一時也沒有了主意。

杜聿明曹秀清與杜致禮

她陷入極大的矛盾，在矛盾折磨下，有一天，她突然跑到了“中華民國”駐美大使館，表示請代買飛機票，她打算回臺灣。

可是，大使館方面居然說：“我們不相信杜將軍的夫人會沒錢買飛機票！”

蔣介石和他的官吏們的形象一下子又重疊了起來，

本就對蔣介石充滿厭惡，這一下子就更加厭惡！

經過年復一年的內心拉鋸戰之后，一九六三年，曹秀清終于回到了大陸，和十五年不見的丈夫重聚。

五、子女扣為人質艱難度日

從開始到臺灣，杜聿明的家屬就是被扣為人質的，曹秀清去了美國之后，杜家兄弟的處境就更為艱難了，受害最大的是杜聿明的兩個雙胞胎兒子杜致勇和杜致嚴，他們不僅被限制出境，即使基本的生活和擇業，也倍受干擾。杜致嚴輟學去學開了計程車，杜致勇學業上力爭上游，學了土木工程的專業，但找工作時，所受到的干擾尤其多，不管去找什么工作，都要被以“安全考慮”的名目刁難，致使他一直不能在專業領域找到工作，一直學非所用。甚至出租房子時，連房客都要經常晚上被管區的警察查戶口。

杜家的兩個女兒，杜致義和杜致廉的處境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們都嫁人了，但生下的后代在辦理出境時也都遭遇各種麻煩。

六、“此度見花枝，白頭誓不歸”

1981年，杜聿明在北京因病逝世。臨終前，囑咐曹秀清：我過世后，你就留在大陸，哪兒都不要去了。

杜聿明與曹秀清晚年在北京

國民黨認為曹秀清在大陸已無親人，四個兒女都在臺灣，大可把老太太統戰回來。于是，國民黨同意杜致義、杜致勇、杜致廉出境，目的是做通杜老太太的思想工作，將她接到臺灣來。子女們主要是考慮就剩老母親一人，母親年邁時應該在子女身邊，得到子女的奉養才是。

一九八二年，八十歲的曹秀清到了香港，和闊別二十多年的子女相會，但她不肯回臺灣。

一九八三年，大家又在香港聚首，曹秀清還是不同意去臺灣。

一九八四年，她再來香港，還未及與子女見面，就病逝在那兒。

杜家姐弟沒能奉養母親，也是空留遺憾。

自然，國民黨的統戰杜老太計劃也付諸東流。

后記

杜夫人踐行了對丈夫的承諾，“此度見花枝，白頭暫不歸”，

也是因為她恨透了蔣家天下，再也不愿意回到那個牢籠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