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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言｜母親的縫紉機

陜西｜張紅梅

我家陽臺的角落里，擺放著一臺老式紅旗牌縫紉機，雖然已經老舊，快要支棱不起頭來了，可母親還是舍不得扔掉。這已經是母親用壞的第三臺縫紉機了。望著這個老古董，我的思緒又回到了那些難忘的童年往事。

童年的貧困讓母親飽受冬天的寒冷，所以她從小就有一個心愿要學會自己做衣服。1980年，我家便有了第一臺縫紉機。那時父親一人的工資維持我們一家六口人家用，日子總是過得緊巴巴的。父親單位成立了被服廠，主要任務是給油田前線職工做勞保工服，母親便去那里打零工。當時是按照計件制核算工分，全靠速度和質量賺錢。母親夜以繼日的在縫紉機上辛苦忙碌，做一件棉衣才5毛錢，縫一雙手套工費才一毛錢。母親的活總是做得又快又好，即便這樣母親辛苦一年下來才能賺個1000多元錢。正是有了這些錢補貼家用，我們的童年才不用為吃穿發愁。母親在被服廠一干就是十多年，伴隨著縫紉機嗡嗡的轟鳴聲我們一天天長大，而母親卻在這樣日復一日的勞作中，患上了嚴重的風濕性關節炎和腰肌勞損。

母親不僅上班做衣服，還經常免費幫著朋友、鄰居家的孩子做衣服，記得有一位姓馬的叔叔，一個人在油田工作，他的妻子因病早世了，留下兩個年幼的孩子在老家，每到過年前，馬叔叔便請母親幫他的孩子做幾件新衣服，母親便利用晚上加班熬夜幫他給幾個孩子做衣服。有一年，馬叔叔把幾個孩子接到身邊過年，我驚嘆于母親都沒有見過怎么能把衣服做的那么合體，當幾個孩子穿上母親為他們做的合身漂亮的新衣服時，孩子們臉上洋溢出幸福的微笑，我想此刻母親心里也是幸福而滿足的。

母親做衣服心靈手巧、不拘一格，極富創新性和想象力。我上小學時，有一年過年我對母親說：“我想要一件中式立領偏襟盤扣的衣服，胸前還要繡朵梅花”。心想這種衣服身邊見都沒見過，母親肯定做不出來，沒想到一周后放學的一天，我的床頭上整整齊齊的疊放著一件粉紅色的上衣，打開一看和我想要的款式一模一樣，斜襟上用布條盤成一排精美的中式蝴蝶盤扣，胸前還繡著一支含苞待放的臘梅花，漂亮極了。我迫不及待地穿上身，在鏡子面前左扭扭、右看看，心里早已樂開了花。

上初中時，有一年開始流行喇叭褲，母親便用一塊酒紅色布料，給我縫制了一條喇叭褲，我穿上合身極了，顯得兩條腿修長筆直。上高中時，母親又仿照熱播電視劇《渴望》里劉慧芳穿的衣服，給我做了一件“慧芳領”上衣和一條米色高腰老板褲，周圍的商店里都沒有賣的這種款式，讓我趕了一回時髦。我到西安讀書時，母親又精挑細選了一塊真絲團花面料，給我縫制了一條非常精致、飄逸的大擺連衣裙，當我將連衣裙穿上身，一個華麗的轉身，美的像個翩翩起舞的花蝴蝶，這條裙子讓我成為大學舞會上最耀眼的星，同學們紛紛投來羨慕的目光；這條裙子也帶著母親的溫暖和愛陪伴我度過了難忘的青春歲月，定格成一個個精彩的瞬間。姐姐穿著母親做的大紅色雙排扣上衣配牛仔喇叭褲騎車走在放學的路上，時尚而靚麗，常常引得一群男生“一把火”“一把火”圍著姐姐瞎起哄。1991年直到姐姐參加工作后，穿上母親做的白色花邊襯衣配玫瑰粉馬甲和筒裙，像空姐一樣美麗動人。每當我們穿上母親做的新衣服，總是引來左鄰右舍嘖嘖的贊嘆聲，我的心中充滿了驕傲和自豪，為自己有這樣一位心靈手巧的母親而感到幸福！

母親還總是能變廢為寶，把碎布頭裁成一個個三角形拼接成“五彩沙包”，還有用裁衣服剩下的布頭給我們縫制的各式花書包、椅套等等。小孩子總喜歡趴在地上玩，褲子膝蓋、屁股后面總是早早磨破了，母親或是補個口袋蓋，或是用塊花布貼出個裝飾造型，穿出去又像一件極富創造力的手工藝品。

等我們兄妹長大成家，母親又開始在縫紉機前忙碌了，給我們的小孩子縫棉衣、棉褲，做小罩衫、小被褥，一塊塊普通的碎花布到了母親手里總是能變成一件件舒適、可愛的小衣服，這些小衣服傾注著母親對孫兒濃濃的愛，陪伴孩子們一天天在呀呀學語、步履蹣跚中長大，如今幾個孫兒都已經長大成人，沒有人再穿母親做的衣服了，母親總是有些失落。

如今母親已近80歲了，由于常年辛勞雙腿已經行走困難，關節炎也總在無數的夜里折磨著母親，腰椎盤突出也很嚴重?？伤齾s總也閑不住，有時還會在縫紉機前做些小活，我們看她身體不好，不想讓她再踩縫紉機，幾次打掃衛生時都想把縫紉機處理了，可她卻總是舍不得。

在時光的流年里，這臺縫紉機早已成為母親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見證了母親辛勤勞作的一生，也見證了一家人在歷史變遷中的悲歡離合，更成為了我們兒時幸福生活的美好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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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紅梅，喜歡讀書與旅行，喜歡傾聽文字的聲音。能讓我最快樂、最美麗、最優雅的方法就是在文字中行走，感受文字的溫暖。其實文字于我，沒有多少緣分，但我還是想固執地走近它，因為它有詩和遠方，有一朵花的駐足、一片云的流連、一抹笑的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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