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吳冕這個名字，或許許多人都不知道是誰，但是只要看到她的照片，相信許多人都有印象，她是古裝劇中扮演“老太太”的專業戶，也是第十屆飛天女主角獎項的獲得者。

1978年初秋，19歲的上海姑娘吳冕攥著上海戲劇學院的錄取通知書站在校門口，濃重的吳語口音讓她在北方同學的字正腔圓中格格不入，手心的汗漬暈開了通知書邊緣的墨跡。

她身后是復興西路那棟已被征用的歐式洋房，面前是布滿裂縫的筒子樓宿舍，從牛津歸國的祖父、抗美援朝的父親、連訂報錢都要借的母親，家族命運的起伏早已將這個女孩磨出超越年齡的韌勁。

梧桐樹影下的淬煉

11歲的吳冕攥著皺巴巴的鈔票，在上海菜場的晨霧里連排四個長隊，面粉袋在推搡中裂開，白粉潑灑一地，她蹲身徒勞地攏著粉末，不敢抬頭看母親通紅的眼眶。

曾經的優渥生活被時代洪流碾碎，牛津大學畢業的祖父失去體面工作，父親從志愿軍軍官淪為臨時工，抄家時保姆帶走最后一塊奶油蛋糕。

全家蜷縮在漏雨的亭子間，唯有祖父睡前講述的牛津往事，像星火點亮逼仄的黑暗。

“這個月沒錢訂雜志了”母親的話像鈍刀割過少女的心，她赤腳踩過弄堂積水，只為省下皮鞋錢，夜里偷藏半塊桃酥，留給咳嗽的祖父。

當同齡人高唱革命歌曲時，她跟著叔叔溜進影院，一遍遍看《紅燈記》和《地雷戰》，膠片轉動聲里，表演的種子悄然萌芽。

1977年恢復高考的春雷震動上海，吳冕裹著舊棉襖蜷在亭子間復習，凍瘡的手指翻爛了借來的《演員的自我修養》，放榜日，她沖出人堆直奔郵局，發電報給在黑龍江勞改的母親，“上戲錄取！”

北國風雪中的雙向奔赴

初入上戲的吳冕遭遇雙重困境，吳語口音被老師點名糾正，肢體訓練課總慢半拍，她凌晨四點翻窗進排練廳，裹著棉襖在鏡前練繞口令，呵出的白氣凝在睫毛上。

都說“皇天不負有心人”，轉折發生在大二排演話劇《雷雨》時，她主動請纓飾演魯侍萍，當她把母親補丁疊補丁的舊旗袍穿上舞臺，顫抖著說出“命！不公平的命指使我來的”時，全場靜默數秒后爆發出掌聲。

掌聲中有雙特別的眼睛，來自赫哲族的同學高原，他的父親是《冰山上的來客》編劇白辛，被迫害致死松花江畔，母親是中央戲劇學院才女，獨自拉扯兩個兒子。

兩顆傷痕累累的心在圖書館角落靠近，高原教她冰球運動員的呼吸法改口音，她替高原縫補磨破的戲服袖口。

畢業季，上海兒藝向吳冕拋出橄欖枝，高原卻需回哈爾濱照顧寡母，深夜排練廳，吳冕將分配志愿表拍在琴蓋上，“我跟你走！”

1982年寒冬，綠皮火車載著這對戀人駛向零下30℃的哈爾濱，吳冕在話劇院報到當天，被安排飾演《雷雨》中的四鳳B角。

首演前夜A角演員凍傷失聲，她裹著高原送的貂皮帽沖進劇場，謝幕時看到臺下婆婆高舉的“上海媳婦真棒”手寫牌。

此后四年，她隨劇團踏遍林海雪原，在佳木斯露天舞臺呵氣成冰的幕布后暖手腳，于伊春林場為伐木工人表演時被熊嘯驚得忘詞，卻煉出能穿透暴雪的金屬嗓音。

當武漢話劇院的調令傳來，婆婆把存折塞進她手中：“好演員該去更大的江湖！”丈夫退居二線包攬家務，深夜她背臺詞，他總遞來搪瓷缸裝的酒釀蛋。

1992年《上海一家人》片場，吳冕飾演的金桂花跳井戲連拍八條未過，高原連夜搭綠皮車趕來，舉著借來的攝像機在招待所走廊示范，“你當年在哈爾濱摔進雪坑的眼神呢？”次日一條通過，金桂花絕望中的清亮眼神讓她捧得金鷹獎最佳女配角。

長河奔涌時的彼此托舉

1997年返鄉上海時，吳冕已是手握飛天獎、金鷹獎的演技派，夫妻蝸居在15平米老屋，高原轉型編劇的劇本屢遭退稿。

她接下《孽債2》凌杉杉角色當天，發現丈夫典當祖傳懷表換回鋼琴，那是她為排演《鋼琴課》念叨半年的舊夢。

演藝圈浮沉中，高原始終是她的錨，2007年《又見一簾幽夢》拍攝期間，吳冕因“上海腔太重”險被換角。

丈夫每天牽著她在外灘大聲讀報，把臺詞編成石庫門弄堂的市井小調，劇集播出后，“舜涓”的滬味臺詞反成亮點。

而當高原的劇本《你是我的城市》投資方撤資時，吳冕抵押房產湊齊資金，首演謝幕，她捧著觀眾送的野百合奔向幕后，與丈夫汗濕的掌心緊握在一起。

這份共生之力在歲月里淬煉成金，，2021年《錦心似玉》片場，62歲的吳冕連拍十二小時跪拜戲，膝蓋淤青蔓延至腳踝。

深夜視頻時高原突然說，“記得你演《漢正街》發燒39度，我背你去打針，你趴我背上背臺詞”她翻出泛黃的場記本，扉頁是丈夫1982年的字跡，“此身愿作君前雪，落地無聲護春枝。”

《大河之水》拍攝現場，65歲的吳冕完成任素敏投江自盡的鏡頭后，裹著軍大衣走向片場角落。

高原擰開保溫杯遞上姜茶，她忽然輕笑，“當年從上海去哈爾濱的火車上，你猜我想什么？”“怕當不了好演員？”“怕你媽嫌我嬌氣，結果推門就見酸菜餡餃子擺滿桌！”

結語

四十三載人生如戲，從黃浦江畔到松花江頭，從亭子間孤女到白玉蘭獎臺，當媒體追問“為何事業巔峰期遠赴苦寒之地”，吳冕摩挲婚戒上的冰晶刻紋，“如果留在上海，我或許能成明星，但絕不會成為演員，高原給我的不只是愛情，是讓我把生活碾碎了融進角色的勇氣。”

當年跨越兩千多里的綠皮車廂里，那個攥著凍梨呵化車窗霜花的姑娘，在冰與火中淬煉出真正的藝術生命。

信息來源：
《吳冕的世界：高原作伴為高興 平平實實總歸真》——上海政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