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記事起,延青哥就是常來我家的熟客。他是我大哥的童年摯友,兩人曾一起光著屁股玩耍長大。后來他考上杭大。我大哥雖品學兼優,高考名列全省前茅,卻因家庭歷史問題失去深造機會——我們的父親是三十年代參加過潘天壽先生創立的藝術團體"白社"的舊知識分子,在那個特殊年代,涉"白"有嫌,這個身份讓我們全家都受到了牽連,兄弟姊妹都失去深造的機會。
記得六十年代末的暑假,延青哥從杭大回鄉,總愛來我家與大哥促膝長談。當時還是小孩子的我也湊在邊上,聽他講述外面的世界。至今還記得他提起杭大同學自學畫畫的故事:那個年輕人如何刻苦創作《蔡永祥》連環畫,最終發表在《工農兵畫報》上。這些故事在我心里埋下了向往畫連環畫的種子,我在20歲前后初出茅廬,畫了兩套連環畫《琵琶行》和《趕路》……
《琵琶行》連環畫1978年柴曉寶畫
幾十年光陰轉瞬即逝。我斷續得知延青哥的人生軌跡:杭州大學中文系畢業后在寧海城西中學任教。九十年代自費印刷日歷故事集,退休后在寧海教電大、老年大學,擔任語文老師。05年到寧波,讀老年大學書法班、國畫班。古稀之后,告別老年大學,重做馮婦。75歲開始寫作,敲電腦,每天打一小段,始終筆耕不輟,將文字錘煉得爐火純青。81歲,他的小說《街上》出版,在寧海圖書館進行了隆重的首發式,得到專家好評,并在《文學報》上發表。
這部小說《街上》生動地再現了那個特殊年代的風土人情。我常想,若能搬上熒屏,定能展現出一幅鮮活的民間歷史畫卷。去年我與大哥合編紀念父親柴時道逝世三十周年的文集,其中收錄了延青哥的回憶文章。遺憾的是,大哥未能見到文集付梓便與世長辭。我將文集寄給延青哥后,他回贈了《街上》這部力作。
自此我們通過微信重拾聯系。我常發些舊作新畫給他看,總能得到熱情鼓勵。有時我們聊得興起,甚至引得嫂子出面勸阻——畢竟已是耄耋之年,又剛經歷腦病康復。可他的語音中氣十足,思維敏捷,全然不見老態。
《行路》連環畫1978年柴曉寶畫
延青哥多次邀我去寧波他家做客,我總怕打擾而未成行。直到前些時日,他的學生應可柯、王蒙夫婦設宴相邀。席間這位學生動情地說:"初中時能遇到延青老師是我的幸運,他為我打下了堅實的語文基礎。"那天我還收到延青哥妹夫贈送的兩本其弟阿振的紀念文集,翻閱時不禁驚嘆其中佳作紛呈。
細讀延青哥的散文,才知他父親從商做點小本生意,雖子女眾多,每天為衣食謀而操勞,殫精竭慮,但酷愛讀書,收集了一大櫥藏書。正是這些書籍,為孩子們打開了另一個文學世界。難怪其大妹延娟和小妹延霞都有專著出版,文采斐然。
今晨收到延青哥新出版的散文集《藤齋絮語》,書中分"紅塵記痕"、"流月無聲"、"心意隨風"、"晚間來客"及"小說"五個章節。文字質樸無華,意蘊深遠,道盡世間滄桑、人生百味。他說:"這些散文是十年間的積累,如今有正式書號,好比車輛上了牌照,可在文壇大道自由馳騁了。"讀來令人會心一笑,又思緒萬千。
表哥薛家柱在本書前言中感慨:"人們常說成才需要才能、刻苦與機遇三要素。"延青哥的經歷恰是這句話的生動注腳。他常說起杭大剛畢業時,被分配到鎮海,而鎮海同學張曦(杭大政治系畢業)分在寧海,兩人對調各回家鄉。張曦一路升遷,從副縣長到省文化廳廳長,再到省委常委、副省長,最后任浙江大學黨委書記。這充分說明機遇的重要。延青哥囿于家鄉,環境局限了他文學的發展。命運若給延青哥更大舞臺,他的成就必定不止于此。
《琵琶行》1978年柴曉寶畫
"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延青哥在微信上告訴我:"正在創作的第三本書《紅塵撲面》已近完成,約20萬字,還有六七章待錄入電腦。老伴不讓我打字,只能等孫子來幫忙。第四本書《廢園》的腹稿也有了,以寧海假山為背景,這是個無人觸及過的題材,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徒嘆奈何。"
衷心祝愿這位不忘初心的文人,在耄耋之年依然筆健心康。愿他在有限的時光里,繼續拓展生命的寬度,為世間留下更多精品佳作。他的故事,不僅是一個知識分子的個人奮斗史,更是一代人在時代浪潮中堅守文化理想的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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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文:柴曉寶
□ 編排:天姥老人
□ 審核:水東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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