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智漫談

作者：黃卓然，民智國際研究院研究助理

（正文約2000字，預計閱讀時間6分鐘）

當“穿搭”遇上選票

2025年韓國大選前夕，韓國當紅偶像團體aespa成員Karina在海外社媒上發布了一張身穿印有紅色數字“2”外套的照片，迅速引發韓網熱議。

紅色是韓國國民力量黨的代表色，“2”是國民力量黨總統候選人金文洙的候選編號，許多韓國網民表示“此舉有支持特定黨派、表達政治傾向之嫌”。

相關動態旋即被刪除，其所在的經紀公司也發布官方聲明表示此舉“沒有任何政治意圖”并進行了道歉，但依舊沒能阻止爭議的發酵。

▲ 韓國人氣女團aespa隊長Karina（劉知珉），27日在IG分享一張身穿印有紅色2號外套的照片。

韓國選舉文化中的“符號敏感癥”

韓國大選期間，明星行為的爭議變成了表達政治立場的“戰場”，這在韓國并非個例。2022年大選期間，韓國知名男子組合成員因穿著紅色拖鞋和粉色口罩，被質疑為國民力量黨候選人支持者。

演員宋慧喬一張喝咖啡的照片，因杯子是藍色被指“支持共同民主黨”。在這樣對符號高度敏感的環境中，連最常見的“剪刀手”手勢都可能被解讀為對“2號候選者”的支持，綜藝節目中如果出現了相關手勢的鏡頭還會被剪輯打碼。

這種現象與韓國選舉制度有關。韓國《公職選舉法》明確規定，不得在公開場合勸誘他人投票給特定候選人，例如“請投給X號候選人”這樣的話術可能會被警方視為干擾大選，顏色、編號與口令等也都可能被解讀為“間接拉票”的行為。偶像明星作為公眾人物，其言行更加受到密切關注——紅色、藍色這樣的黨派代表色早已變成“雷區”，數字手勢更是要完全避免。這種對于“政治中立”的極端要求，使得公眾人物在選舉期間如履薄冰。

但現實是，在韓國選舉中，越是強調中立，就越容易被誤讀；越是謹慎表達，越容易陷入“解釋權不在己”的悖論。這不僅令公眾人物感到尷尬，也使韓國選民的政治表達空間受到擠壓。

星巴克取餐口令也有巧思

當直接的表達被法律監管，韓國年輕一代選民選擇發揮自己的創造力“繞道”參與政治。在選舉期間，部分候選人的支持者將星巴克點單的“取餐名”改為候選人名字或競選口號，從而在店員叫號時實現“合法打call”。比如在點單時填寫“XXX是spy”或“請支持XXX”，店員在呼叫取餐的那一刻，便完成了一次“聲量動員”。

這種行為游走于紅線邊緣，既避開了法律對于“場所宣傳”的限制，又滿足了支持者的“參與感”與“儀式感”。這樣“軟性拉票”的行為，雖然極具創造力，但也體現出年輕一代選民政治“娛樂化”和“游擊化”的特點——韓國官方極力打造看似“政治中立”的選舉空間，卻反而堵塞了公民正當政治參與的道路，使原本理性政治訴求變為一種將選舉游戲化的“參與儀式”。

選舉還是選秀？

“飯圈式動員”改變政治參與

韓國政治日益娛樂化和飯圈化的表現早已不是新鮮事。早在本世紀初，韓國前總統盧武鉉的支持者就通過網絡自發組成粉絲社團“愛盧會”來表達對他的支持。此后，韓國主要政治人物也幾乎都有自己的“飯圈”。

▲ “愛盧會”活動照片

近年來，韓國大選更演變成了一場“粉絲文化+視覺符號+情緒動員”的大型秀場。候選人開始效仿愛豆路線：組織“應援團”、發布“站姐圖”、雇傭綜藝導演設計競選廣告、為拉票唱歌秀舞技，試圖贏得選民的認同與熱情。

復旦大學朝鮮韓國研究中心主任鄭繼永指出，韓國本身就有比較發達的娛樂與造星文化，加上迅速而又頻繁的“快餐式”選舉政治的影響，政治從嚴肅的社會現象向娛樂現象靠近。借用娛樂工業的傳播手段，韓國選舉候選人的政見主張逐漸被邊緣化，取而代之的是更容易傳播的視覺符號與人格魅力。

候選人的編號成為其支持者的身份標簽，代表色也變成了“站隊暗號”——當話語空間被既定符號結構鎖死，公眾人物的言行被“標簽化”地解讀也自然成為常態。

沉默與狂熱之間：

當民主變成儀式化的“規避游戲”

在這樣的文化氛圍中，娛樂與政治間界限日益模糊，打造出了一個極具反差性的“選舉奇觀”——普通選民只能通過“取餐口令”進行“暗號”表達，明星愛豆的一舉一動都被“符號化”審查，而總統候選人卻開始使用“idol”式的宣傳套路來吸引民眾支持。

而當顏色、數字、口號都能成為被管控和解讀的對象，韓國選民的參與行為也越來越像一場儀式化的“規避風險游戲”。選民對自我行為和公眾人物言行的審查，有時并非真正出自對政治與社會發展的關心，而是一種熟練掌握政治儀式邏輯，將“符號狩獵”視為維護各自立場的標簽。這種將一切政治化解讀的行為恰恰反噬了公共討論空間——當韓國網友忙著“破案”愛豆的穿搭，真正重要的議題辯論卻被淹沒在娛樂八卦中。

作者：黃卓然，民智國際研究院研究助理，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專業，研究興趣為公共政策分析、國際政治經濟學、國際法與全球治理。

撰稿：黃卓然

編務：王薪堯

責編：梁雨迪

圖片來源：網 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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