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即將在央視收官的《藏海傳》，以亮眼的播出數據和全網遍布“野生編劇”的火爆實感，再度證明，優質長劇比起“現世報”的短劇，擁有其難以比擬的文化影響力和長尾效應。

當下劇集市場，長短之爭焦灼，長劇份額被大量積壓，很多觀眾悲觀感嘆以后不會再出現《甄嬛傳》那樣能被盤出“包漿”的古裝經典了，《藏海傳》總導演鄭曉龍接受北京青年報專訪時卻沒有一毫遲疑的否認了。倒不是因為《藏海傳》成功才自信，而是他一直相信，“觀眾的審美需求，還是要有思想底蘊、看完了可以思考的作品才能滿足。藝術作品通過全方位講述人性、人心、人生的復雜多樣性，才能給觀眾帶來新鮮感受。”

其實，無論是15年前的《甄嬛傳》，還是在播的《藏海傳》，以及正在籌備中與作家劉恒合作、講述故宮文物工匠的全新歷史大劇《天工之城》，鄭曉龍導演在創作中固然有著對當下市場需求的洞察和接納，更重要的是他拍古裝劇也始終堅持了傳統的現實主義創作方法論。比如他從不只講觀眾愛看的后宮爭斗、前朝權謀，而是把大量篇幅用在底層百姓的苦難和封建制度對人性的異化；即便原著、劇本是架空的，他也一定要把禮儀、官階、服裝、道具等嚴格落實到真實朝代；給孫儷、肖戰講戲，都強調要“把細節當成情節……”《藏海傳》從最初因肖戰加盟引起高關注，到最終破圈成為國民劇，鄭曉龍導演把“流量”轉化成創作能量的方法論很值得“虛火”的古裝劇借鑒。

藏海外形和內心的巨大反差賦予肖戰沖擊力

藏海之于肖戰，是一個重要的機會：從一心復仇到胸懷天下，從個人英雄色彩的少年到“為蒼生守和平”的終極選擇，個中成長和蛻變，對表演有著復雜的層次要求，同時也給演員提供了巨大的表演空間。《藏海傳》播出至今很多名場面廣為傳播，從中不僅看到肖戰演技的用心和進步，也看到有潛質的演員遇到好導演所迸發出的巨大可能性。

談到跟肖戰的合作，鄭曉龍坦言開拍之前看過肖戰的其他作品，覺得他是一個很有悟性的演員。“他的外形讓很多人喜歡，但我覺得最重要的是通過藏海這個角色，他的外形可以和內心形成巨大的反差，產生非常有力量的沖擊。”鄭曉龍透露，在拍攝期間，肖戰非常努力，“古裝劇臺詞本身帶有古意，怎么把它說的生活化，讓人相信，這個挺重要”。

單純的消費演員外貌，對演技也是一種浪費

《藏海傳》目前獲得認可的一個重要原因，是以尊重劇本和角色為先，合理地使用演員，而不是刻意迎合市場。鄭曉龍也表示，沒有把肖戰當作一個偶像來拍，一天到晚研究怎么把他的相貌拍好看，“肖戰就是在塑造一個人物，我們拍這個人物帶給肖戰的感受。拍肖戰和拍其他人物，根據劇情用墨是一樣的，鏡頭的比例都是一樣的，單純的消費演員外貌，對他的演技也是一種浪費”。

在當下的市場環境下，正確地使用好流量演員，對導演是很大的考驗，需要智慧和定力。鄭曉龍坦言，藝術創作者的首要任務是講好故事和人物。“肖戰的粉絲已經非常非常多了，我覺得粉絲也是希望肖戰能在表演上有更突出的表現。演員把人物塑造好，對手也同樣整齊、強大，整個戲好看了演員才會真正受益。”

年輕演員應該走出劇組，走向生活

孫儷和趙麗穎與鄭曉龍合作后，都從偶像演員打開了戲路，轉型為具備角色塑造能力的演技型選手。鄭曉龍認為肖戰也具備了轉型的能力，“未來經過更多的鍛煉，他可能會是一個很好的演員。”

至于當下的市場，如何才能在作品中把演員的流量變成真正有益于創作的能量，鄭曉龍也對行業提出了中肯的意見。他說一方面，現在很多故事都喜歡架空，拍攝時要讓它落地，每一個細節都盡量真實，這樣演員需要靠一舉一動的演技來讓觀眾產生信任感，相信這是生活中可能發生的事，否則表演就會變成擺POSE，不可能長久；另一方面，他也建議當下的年輕演員們除了拍戲，更需要多去參與真實的生活，“他們應該去坐公共汽車、應該坐地鐵、應該上街去買菜，多交一些普通人的朋友，甚至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從劇組走出來給自己放空一段時間……生活的過程會帶來很多感受，在表演中抓住了才會有長足的進步。”

《藏海傳》的批判現實主義和《甄嬛傳》一脈相承

開播38小時熱度即創優酷歷史新高，收官前云合正片有效播放市占率達40.1%《藏海傳》的熱度令市場感到振奮。談到《藏海傳》作為一部古裝傳奇劇，有何新意和獨特價值，鄭曉龍認為跟《甄嬛傳》一樣，用現實主義的手法，拍了很多對封建社會的批判，比如殉葬對底層人民的殘酷性，藏海的仇家“三個壞老頭”從天真的同學到進入皇權中心后的異化，平津侯等上位者對生命的漠視，“雖然是一個復仇的故事，但里面反映封建社會對人性的扭曲和對普通人的迫害，這方面在目前市場上屬于做的比較多的。”

另外，跟觀眾的感受一樣，鄭曉龍也認為劇中結合堪輿、營造、風水等元素，產生了新的文化點，從而給觀眾帶來新鮮的吸引力。“中國古典文化里面有很多這些東西，有的會帶來封建迷信的問題，是落后的；有的又是古代百姓生活當中產生的自然邏輯，比如說營造技術，榫卯實木結構……所以把帶有迷信色彩的東西拿掉，把它的科學邏輯和依據說清楚，反而產生知識點，讓我覺得很有意思。”

新老傳承，滿足觀眾既要填坑也要留白

細心的觀眾發現，《藏海傳》除了承襲鄭曉龍導演傳統的現實主義手藝，也注入了合作者、青年導演曹譯文的先鋒氣質和年輕化、國際化的視角，作品風格非常適合當下年輕人的“胃口”。談到與新一代創作者的師承與新老融合，鄭曉龍對曹譯文贊賞有加，“他既知道現在年輕人喜歡的東西是什么，也接受塑造好人物講好故事的傳統。比如對于情節不斷反轉，他既會滿足觀眾期待，也知道后面要填坑。”

另外，鄭曉龍還提到，《藏海傳》目前到處都是“野生編劇”的熱鬧局面，也是年輕導演曹譯文帶來的一種很有意思的現象，“原來我們拍劇講究要把事情說清楚，細節必須讓觀眾都看到。但是譯文他們年輕人的理念里先把觀眾情緒帶起來，有很多留白，觀眾自行進行腦補和發揮。比如一開始星斗大師自焚，要按過去我們一定會對原因有一個交代，但是《藏海傳》的觀眾自己用散落的細節把它解釋了。喜歡一部作品就愿意去自行發揮，這也是一種新的方法。”

統籌/滿羿

文/北京青年報記者 楊文杰

編輯/劉忠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