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上甘嶺戰役結束后的一次總結匯報會上,15軍軍長兼此戰前線指揮官、主要指揮官秦基偉,曾面帶惋惜、不無悔恨地說出這樣一句話:“我們準備工作上有漏洞,對敵人用這樣多兵力攻擊五圣山方向,我們未估計到。”
秦基偉因為這個“未估計到”,導致把主要兵力放在西方山上,從而開戰后陷入被動,二梯隊投入得有些倉促,第一天無法使用火炮——火炮陣地打不到五圣山附近。秦基偉說,如果我軍不出現這個漏洞,正確判斷對敵人進攻方向,那么敵人第一天就根本爬不上來。
這是一個連鎖反應,敵情錯判一個接一個,致使指揮上出現問題,否則這仗不會那么難打。可是話又說回來了,這個準備工作上的漏洞,存不存在提前補上的機會?盡管王近山說換自己來也補不上,但還是有一定的機會的。
抗美援朝戰爭,我們跟敵軍既有戰場上的博弈,又有心理上的博弈,哪里差了都贏不了。上甘嶺戰役正式打響前,一名叫李吉求的韓國軍官叛逃到我15軍,披露敵軍將要攻打上甘嶺的軍機。可惜,他主動上報的情況并未引起我軍指揮員的重視。因此,戰后爭議不斷,不少人批評這是眼睜睜看著戰機的錯失。
無獨有偶,數月前的白馬山戰役前夜,38軍連級干部谷中蛟,向敵軍泄密,透露我軍的突襲計劃,致使敵軍提前加固陣地,突襲效果大打折扣。若是我軍能像敵軍那樣重視叛徒情報,上甘嶺戰役會大大不同,可我軍為何沒重視?
1952年秋,朝鮮戰爭逐漸步入尾聲,當時志愿軍對敵進行的大都是戰術性反擊,爭取更多籌碼的以打促談。大規模的戰役基本停止,但絞肉機般更殘酷的戰爭要開始了。投誠的李吉求送上的情報就是:美第7師和南韓第2師各出一個營,在280門火炮和200架戰斗機的掩護下,突襲志愿軍15軍45師駐守的597.9高地和537.7高地(五圣山前)。
15軍的指戰員們聽后一驚,心里暗想這招真狠、手筆真大。但15軍軍長秦基偉最后只是一笑,說了一句:“你這個詐降不錯,就是演技差了點。”結果在10月14日這天,敵軍真向597.9高地和537.7高地,發起了異常迅猛的進攻,火力兇得不像話。
秦基偉為什么不信這位投誠韓軍干部的情報?主要就是他認為,一個小小的營級參謀,不可能知道這么機密準確的作戰計劃;因此,秦基偉覺得這人是敵軍指揮官派來詐降的,目的是擾亂我軍指揮判斷,聲東擊西。
這也就導致,秦基偉更加確定敵人的目標是西方山,遂在此部署重兵、調配大量物資,并把全軍火炮集中在平康河谷方向,隨時準備火力支援。結果一打起來,敵軍炮火猛轟五圣山,而且沒采取什么突破、迂回的戰術,直接來了個硬碰硬地“撞墻式”戰術,正面猛攻那兩個高地。
敵人的炮火,直接摧毀兩處高地的表面防御工事,山上的巖石變成粉末四處彌漫。因為對敵人進攻方向的判斷失誤,不僅使得五圣山在開戰初期得不到火力支援、沒有足夠的兵力,還讓后續的坑道作戰艱難困苦。
如果事先考慮到敵人將進攻五圣山,那我軍一定會在坑道內準備好足夠的水、食物和藥品。因為這些東西的不足,我軍在戰爭打響后,必須穿過敵軍天上地上的炮火封鎖,才能把東西運上去。運輸過程中,我軍犧牲了不知多少干部戰士,于是有了一個蘋果的感人故事。
那么,敵軍對五圣山的進攻,戰前就一點跡象都沒有嗎(除了韓軍投誠軍官)?當然有,開戰十多天前,有多批美軍中低級且不乏少量高級軍官(望遠鏡觀察穿著),乘坐坦克、吉普車,來到五圣山附近觀察地形;還有美第7師防區公路上,連續十多天出現大規模車隊運送各種物資;還有敵軍小股部隊對五圣山頻頻試探攻擊;還有五圣山上盤旋的敵軍偵察機明顯增多。
這些跡象都可以表明,敵軍將對五圣山采取大規模行動。可是話又說回來了,這是不是敵軍指揮官故布疑陣,來迷惑我軍的?其中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地形復雜的五圣山不利于敵軍的機械化部隊作戰,不像西方山前一路平坦的平康谷地。
當時15軍參謀桑林春后來回憶:“秦軍長最擔心的就是平康谷地,萬一動了第44師的部隊,敵人趁機由此突擊,幾百輛坦克、戰車呼呼啦啦往谷地里涌,誰敢保證堵得住它?”
這才是秦基偉沒有相信那位韓軍軍官情報的根本原因,他不敢賭。五圣山那邊還能憑借復雜地形來回拉扯,平康谷地怎么拉扯?敵軍鋼鐵洪流沖過來,我軍沒有足夠的兵力和重型武器,怎么來擋?上甘嶺戰役其實更像個陽謀,而不是密謀。
所以直到上甘嶺戰役打響后,秦基偉也沒調動平康谷地的44師,來支援五圣山的45師。上甘嶺打得很突然,但15軍的戰士和指揮員們都沒有驚慌失措,只是一臉凝重地平靜迎敵。他們知道這一仗遲早要打,只是不確定具體時間和地點。
45師師長崔建功后來回憶:“上甘嶺打響那天,師指揮所的電話就整日打不通了,幾乎所有的通信線路都被敵軍炸斷,我只能通過步行機交代下面‘按計劃行事’。”因為預先有戰斗備案和方案教育,所以高地上的各戰斗小組,盡管收不到上級的具體命令了,但還是做出了準確行動。
表面陣地收復又被占領,被占領又收復,循環往復。敵人不知疲倦地沖鋒,我軍戰士們憑借著坑道地形也悍不畏死地抵御。志愿軍的頑強深深震撼了敵軍,以至于美國官方戰史這樣評價:“中國軍隊在此次作戰中置個人安危于度外,一些戰場觀察家認為這很可能是他們服用藥物的結果。”他們不了解,這其實是革命精神的力量。
上甘嶺戰況最危急的時候,軍部有人提出要把西方山的44師調來增援,秦基偉堅決不同意。他認為西方山防線一旦被削弱,敵人的機械化部隊掉頭過來突襲,一個不小心就是洪水決堤一發不可收拾,全軍將做戰略性退卻。
秦基偉在回憶錄中如此說道:“我總認為范佛里特還備有另一種不為人知的陰謀,即在上甘嶺戰斗登峰造極之時,他的一只眼睛盯著五圣山,另一只眼睛一定瞪著老大窺探我的西方山。只是由于我們在西方山死死按兵不動,范佛里特才悻悻作罷。
西方山的部隊一動,上甘嶺戰役很可能就成了西方山戰役,戰役的最后結局是什么樣子,那就很難想象。”
上甘嶺的戰火,將原本在二野有些無名的秦基偉,一舉淬煉成名將、戰將。上甘嶺戰役時,他的眼睛不只盯著上甘嶺,還有西方山,乃至整個朝鮮戰局。他看到了上甘嶺的危機,但他知道那是表面的、暫時的危機,西方山才是真正的、巨大的、隨時要爆發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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