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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的一個冬日,李克農將軍來到韓練成將軍家做客。
早年的二人都是地下戰(zhàn)線上的革命伙伴,二人聊得火熱,不知不覺就到了午飯時間,韓練成的妻子汪嘯耘端出一盤紅燒獅子頭:
“吃飯了李經理,今天讓你嘗嘗我的手藝,這可是我在葉老太太那學來的呢!”
葉老太太是當初中統局局長家的老太太,李克農聽汪嘯耘這么說,飽含敬意地對汪嘯耘說道:
“都說韓練成是‘隱形將軍’,七嫂你也深藏不露??!”
韓練成是我國著名的“隱形將軍”,是我黨潛伏在蔣介石身邊,級別最高的地下人員。
他曾經是甘肅省固原縣某個村子里的貧農子弟,迫于生計,他給地主家打過短工,也到鎮(zhèn)上的雜貨鋪當過學徒。
但是,他的脾氣太倔,受不得地主和師傅的氣。地主的家他拆過,師傅他也打過,看似痛快,但后果也很嚴重:韓練成經常失業(yè),沒有一份能養(yǎng)活自己的工作。
1925年1月,號稱“西北王”的馮玉祥開始在固原擴軍。剛剛失業(yè)的韓練成,借了一張族人的中學畢業(yè)證,冒名頂替進入了軍隊。
憑借自己過人的才智,韓練成僅僅用了4年的時間,就成為了一名團長。而在此之后,韓練成更是因為救了一個人,讓自己的軍事生涯有了跨越式的發(fā)展。
1929年,韓練成脫離馮玉祥,投效蔣介石麾下。中原大戰(zhàn)時,蔣介石在今天的河南商丘遭到圍困。韓練成聽到消息后,帶人將蔣介石救了出來。
蔣介石視他為救命恩人,特意獎勵給了韓練成一個“黃埔軍校第三期畢業(yè)生”的身份。這種待遇,在當時有一個特別的稱謂,叫做“賞穿黃馬褂”。
正是這段緣分,讓韓練成有了一個保護傘。在蔣介石的關照下,他在不到三十歲時就成了少將。
不久之后,他接受蔣介石的命令,打入桂系任職。不久之后,他得到了白崇禧的賞識,在桂系中也人氣躥升。
事業(yè)一片光明的韓練成,本應該是開心的。但是,在日軍侵入東三省后,他的情緒便出現了波動。
身為軍人,他有守土衛(wèi)國的責任感。可他多次和蔣介石表示,自己想要抗日,卻每次都被駁回。
在蔣介石的眼中,只有紅軍才是心腹大患。為了打擊紅軍,他不惜放任侵略者對自己百姓的燒殺擄掠。
韓練成慢慢有了一種感覺:蔣介石很難承擔民族復興的大任。
在韓練成的心中,其實另有一片朝陽。早在1926年,他就已經結識了陜北紅軍的創(chuàng)始人劉志丹,并且接受了思想上的洗禮。
只不過由于“四一二政變”的爆發(fā),他與共產黨人的接觸戛然而止。在對蔣介石失望后,他投奔共產黨的心情變得更加熱烈。
只是他沒有這方面的渠道,所以只能等待時機。
1942年,韓練成升任某集團軍中將參謀長,進入國防研究院進修。學習期間,他對國民黨的一些陋習越來越看不慣,改弦更張的念頭越來越強。
正在此時,他結識了無黨派人士周士觀,得知了他的女婿是一名地下黨員。
于是,他委托周士觀,安排自己和八路軍辦事處的負責人周總理見面。
6月的一天,周總理在一個秘密地點會見了韓練成。兩人談話時,韓練成驚喜地得知,共產黨方面并未忘記自己,周恩來早就從劉志丹那里了解了他的情況。
由于有著這層關系,韓練成很快就得到了信任。他從周恩來處得到了自己的任務:潛伏下來,從事絕密的地下工作。
為了保障他的安全,除了周恩來之外,韓練成的身份只有王若飛、董必武、李克農、潘漢年等少數幾個人知道。
按照情報工作的規(guī)矩,韓練成也必須有一個聽起來有“特點”的稱謂,以便于迅速聯系。黨組織考慮之后,決定給他一個“七叔”的稱呼。
這個稱謂,當然不是說韓練成在家里排行第七,而是從介紹他的周士觀那里順延而來的。
周士觀在家里排行第六,因此人人尊稱“六叔”。韓練成是他發(fā)展的下線,自然就成了“七叔”。
在自己的幾個聯絡人當中,韓練成與李克農的接觸最多。為了工作,李克農曾多次去韓練成家中做客。
每次見到韓練成的妻子汪嘯耘時,他總是尊敬地稱對方為“七嫂”。而汪嘯耘對他也很客氣,總是稱呼他“李經理”。
在外人看來,他們不過是普通朋友。憑著各自的謹慎小心,他們從來沒出現過紕漏。
韓練成決定跟隨共產黨鬧革命,雖然能瞞得了別人,卻無法過枕邊人這一關。不過,他是幸運的,因為他的妻子是汪嘯耘。
汪嘯耘是江蘇吳縣人,是個端莊大方、心思沉穩(wěn)的賢惠女人。雖然她沒上過戰(zhàn)場,但是對丈夫所做的任何決定,都是傾盡全力地支持。
尤其難得的是,她是一個處變不驚的人,心理素質極好。她不僅理解自己的丈夫,甚至還會主動配合丈夫去傳遞情報、轉運物資或者金條。
夫妻二人在這條隱秘戰(zhàn)線上,逐漸成為了一對黃金搭檔。
抗戰(zhàn)結束后,韓練成的地位越來越高,手中的權力也越來越大。而他的幾次出手,解決了幾個關乎國共兩軍勝負的大問題,讓我黨的革命事業(yè)向前推進了好幾步;
1945年,韓練成去海南接受日軍的投降。其間,他接到了蔣介石的密令:清除我黨的武裝瓊崖縱隊。
而韓練成憑借卓越的智慧,不僅沒有讓瓊崖縱隊出現損失,還清剿了蔣介石本想留下的幾支偽軍部隊。
1947年,萊蕪戰(zhàn)役打響。韓練成在關鍵時期,在國民黨部隊中散布厭戰(zhàn)情緒,而且在部隊開拔時,刻意躲藏起來拖延行軍速度。
結果,國民黨李仙洲部五萬多人被解放軍全殲,山東戰(zhàn)場的形勢因此大為改觀。
但是,類似的事情干得多了,韓練成暴露的危險也就變得更大。
為了應對敵人越來越嚴密的調查,韓練成不僅要自己多加小心,汪嘯耘也必須拿出“演技”和應變能力來。很快,一場危機就悄然到來。
萊蕪戰(zhàn)役結束后,本來韓練成已經可以“回歸”了。但是為了繼續(xù)給黨組織提供情報,他不顧危險地回到了南京。
素來多疑的杜聿明,立刻到蔣介石那里“告狀”,要求嚴查韓練成。同時,另一位實權人物何應欽,也感覺韓練成不對勁,開始在暗中開始調查。
幸運的是,蔣介石對救過自己一命的韓練成,還是非常信任的。他不但沒聽杜聿明的話,反而斥責質疑者“不懂得團結”。
有他保護,韓練成算是過了一關。但很快,與保密局并稱的特務組織黨通局,也就是曾經的中統,就悄悄把懷疑的矛頭指向了韓練成。
韓練成每次外出,身后都會跟著一大串的暗探,暴露的風險變得越來越大。
韓練成知道,自己和蔣介石的私人關系不是萬能的,他必須另想辦法。
而正好,此時國民黨在蘭州出了亂子,蔣介石決定調韓練成過去坐鎮(zhèn)。這當然是個金蟬脫殼的好機會,但是根據規(guī)定,韓練成的家人必須留在南京。
依依惜別時,韓練成囑咐妻子和自己的聯絡人張保祥,一定要小心行事。
當時的情況,確實危急萬分。為了調查韓練成,黨通局的負責人葉秀峰多次登門,以拜訪之名,行盤問之實。
韓練成去蘭州后,葉秀峰出現的次數更多了,顯然是想要從汪嘯耘處打開突破口。但是,汪嘯耘以自己的沉著和應變能力巧妙周旋,從來都沒有給對方留下一絲的破綻。
非但如此,汪嘯耘還想了一個好辦法,扭轉了眼前的不利局面。有一天,她突然出現在了葉秀峰的家里,來了一次主動的“回訪”。
正是這次回訪,讓她和葉秀峰家的老太太交上了朋友。兩人都是烹飪愛好者,很快就成了密友,經常在一起交流做菜心得。
葉秀峰從沒見過哪個“嫌疑犯”敢于這么頻繁上門的,慢慢也就對韓練成一家放松了警惕。
敵人的放松,就是汪嘯耘等人等待的機會。
1948年10月30日,韓練成在黨組織的安排下,秘密去了香港;而汪嘯耘和一雙兒女,也在十幾天后,由張保祥護送,登上了去上海的列車。
她們在周士觀的家中短暫停留了幾天,然后便坐船前往香港,與丈夫會合。至此,韓練成一家成功逃脫了魔掌。
11月中下旬,韓練成一家在黨組織的安排下,取道東北來到了西柏坡。而接待他們的,正是韓練成的老朋友李克農。
此時,韓練成明確提出,自己想要入黨。周總理很支持他的想法,并且讓他和李克農商談關于手續(xù)的問題。
從1942年到1948年,韓練成在隱秘戰(zhàn)線深耕了六年,如今終于品嘗到了勝利的滋味。
建國前后,韓練成開始在西北軍區(qū)任職,成了主管訓練、軍事科學和條令的副司令員。
由于當年自己工作性質的原因,韓練成身上的很多秘密無法公開,這就給他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也因此,他也被稱為“隱形將軍”。不過,這并不耽誤他的歷史評價。
1955年,新中國第一次大授銜,韓練成從周總理的手中接過了沉甸甸的獎章,成為了一位威風凜凜的開國中將。
時間很快來到了1960年冬天。
某日,李克農將軍突然來了興致,去拜訪了韓練成。當他敲開韓家的大門時,汪嘯耘仍像當年一樣,很自然地向他致意:“李經理,你好?!?/p>
這句話,讓李克農感慨萬千。李經理,這是當初他和韓練成初相識時,經常使用的稱呼。如今再次聽到這三個字,讓李克農感覺仿佛時間回到了二十年前。
他也展開笑臉,對汪嘯耘說道:“七嫂,你好?!碑斈陸?zhàn)斗在隱秘戰(zhàn)線的艱辛,此刻盡在三言兩語中。
韓練成也在此時走出臥室,熱情地招呼李克農坐下。幾個人熱烈地交談著,從當年的戰(zhàn)斗歲月,一直聊到了今天的工作,聊到了新中國的日新月異。
說著說著,他們就忘記了時間。等李克農想要告辭的時候,時鐘已經指向了中午11點。
此時,汪嘯耘開口說道:“李經理,中午就別走了,嘗嘗我的手藝?!?/p>
說著,她便穿上圍裙進了廚房。汪嘯耘雖然也有些年紀了,但是手里仍然麻利。不多時,四道簡單的菜肴和一道湯品,就端上了餐桌。
淺嘗之后,李克農對汪嘯耘的手藝贊不絕口。尤其是其中的一道紅燒獅子頭,更是讓他感覺驚艷。汪嘯耘此時不無得意地說道:“這道菜啊,還是我從葉老太太那兒學到的呢!”
“葉老太太?那是誰?”李克農不解地問道。
“葉老太太就是葉秀峰家里的一個老太太。有人說她是葉秀峰的母親,也有人說是關系不一般的老仆,具體的我也沒搞清楚。
當初汪嘯耘為了讓葉秀峰放松警惕,經常和葉家這個老太太來往,把那個特務頭子騙得團團轉?!表n練成驕傲地笑著,說起了自己脫險前的那段歲月。
聽著聽著,李克農不禁對汪嘯耘肅然起敬。
他沒想到,一個看似普通的中年女性,居然能有這樣的膽識,將國民黨的大特務玩弄于股掌之間。
他不由得站起身來,正色對汪嘯耘說道:“七嫂,都說韓練成是‘隱形將軍’,沒想到你也是個深藏不露的人物。你為了黨和國家,付出得太多了,我謝謝你。”
飯后,韓練成興致不減,揮毫潑墨寫下了一首《克農來訪》:
桂林重慶東黃凝,
隱形至今未足奇。
夫人再設后勤部,
上將仍作總經理。
這首詩,再次用幽默的筆觸,將那段隱秘的歲月呈現在了人們的眼前。
韓練成及其夫人的事跡,在他們生前沒有完全公開。“隱形人”的斗篷,他們披了一輩子。但是,他們對國家的殷切希望,卻始終沒有改變。
1984年,韓練成的生命進入了最后的階段。
在留給兒子的遺言中,他仍然表示,自己對個人并無任何要求,只希望國家可以獨立、自由、統一、富強。
而汪嘯耘的愿望,也與丈夫相同。這樣一對為革命事業(yè)作出過突出貢獻的“隱形情侶”,值得后人永遠銘記。
參考資料:
中國共產黨新聞網:韓練成:為革命立奇功的“隱形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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