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琳,你得接受現實。”蘇雅芳坐在客廳的老沙發上,手里緊握著一張銀行轉賬單,語氣平靜得讓人發冷?!斑@錢是志遠給我的,白紙黑字,清清楚楚。”我看著這個和我對峙了三十年的女人,胸口像堵了一團火。
三月的北京還有些料峭春寒,醫院太平間里的冷氣讓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方志遠躺在那里,臉色蒼白得像張紙,嘴唇已經沒了血色。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還是那么熟悉,只是再也不會有溫度了。
“葉琳,節哀?!绷轴t生輕聲說道,“方先生走得很安詳,臨終前還在念叨著什么,聲音太小我們聽不清?!?/p>
我點點頭,強忍著眼中的淚水。三十年的夫妻,說不難過是假的,哪怕我們一直實行嚴格的AA制,哪怕我們從來不會為了一點小錢產生爭執。
回到家,偌大的房子空蕩蕩的。我坐在餐桌前,看著方志遠常坐的那個位置,仿佛還能聽到他吃飯時筷子碰觸瓷碗的聲音。
墻上的時鐘滴答滴答地響著,每一聲都像敲在我心上。我起身開始整理他的遺物,這是必須要做的事情,拖得越久越難受。
他的衣柜還保持著生前的樣子,襯衫按顏色分類掛著,襪子整齊地疊在抽屜里。我一件一件地拿出來,準備捐給慈善機構。
在整理書桌時,我發現了幾封銀行寄來的信件。隨手拆開一看,我的手開始顫抖。
“尊敬的方先生,您賬戶內的502,000元已于2024年3月15日轉至蘇雅芳女士賬戶,轉賬成功?!?/p>
502,000元?我反復看了幾遍這個數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志遠什么時候有這么多錢?我們結婚三十年,一直實行嚴格的AA制,各自的工資各自管,連買菜錢都要算得清清楚楚。
我以為他和我一樣,除了每月的工資,沒有什么額外的積蓄。我的賬戶里只有十幾萬,這已經是我辛辛苦苦攢了多年的錢。他居然私藏了五十多萬,還在臨終前全部轉給了蘇雅芳?
客廳里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是蘇雅芳打來的。
“琳琳,明天我來拿志遠的一些東西?!彼穆曇袈犉饋砗芷届o,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等等,”我深吸一口氣,“有件事我需要和您談談。”
“什么事?”
“志遠轉給您的那五十萬,您打算怎么處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蘇雅芳的聲音變得有些防備:“這是志遠給我的,你想說什么?”
“這錢我不知情,按照法律,夫妻共同財產應該——”
“你別跟我談法律?!碧K雅芳打斷了我的話,“這是我兒子孝敬我的,你管不著?!?/p>
第二天下午,蘇雅芳來了。她穿著一件深藍色的毛衣,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手里提著一個帆布袋。看到我時,她的表情很冷淡。
“我來拿志遠的手表和他爸爸留下的那本相冊。”她說。
“媽,”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一些,“關于那五十萬,我覺得我們需要好好談談?!?/p>
“沒什么好談的?!碧K雅芳在沙發上坐下,從包里拿出一張紙,“這是轉賬記錄,還有志遠寫給我的信。白紙黑字,清清楚楚?!?/p>
我接過那封信,方志遠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
“媽,這些年辛苦您了,這五十萬是我的一點心意,希望您能安享晚年。身體不好就去看醫生,不要省錢。志遠。”
看著這封信,我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三十年來,我們說好的AA制,各自的錢各自管,連給雙方父母的贍養費都是分開算的。他憑什么私自存這么多錢,還全部給了婆婆?
“這錢有我一半!”我的聲音有些發抖,“我是他的妻子,這是夫妻共同財產!”
蘇雅芳冷笑一聲:“夫妻共同財產?你們不是一直AA制嗎?他的錢就是他的錢,他想給誰就給誰?!?/p>
“你休想!”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緒了,“這錢必須歸還!”
蘇雅芳站起身,拿起帆布袋:“葉琳,我不想和你吵架。志遠剛走,你就為了錢和我鬧,他在天之靈知道了該多寒心?!?/p>
她說完就要往外走,我攔住了她:“媽,您先別走,我們把話說清楚?!?/p>
“沒什么好說的。”蘇雅芳推開我的手,“這錢我不會還的,你要是不服氣,就去法院告我?!?/p>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我癱坐在沙發上。三十年的夫妻啊,我以為我很了解方志遠,沒想到他居然瞞了我這么大的事情。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滿腦子都是那五十萬的事情。我想起了我們剛結婚時的約定。
那是1994年的春天,我和方志遠是在朋友的聚會上認識的。他是建筑工程師,我是財務主管,兩個人都有穩定的工作和獨立的思想。
第一次約會時,我就對他說:“如果我們以后結婚,我希望實行AA制。各自的錢各自管,這樣既保持經濟獨立,又能避免因為錢產生矛盾?!?/p>
方志遠當時笑著點頭:“我覺得這個想法很好,現代人就應該有現代人的生活方式?!?/p>
婚后,我們嚴格執行這個原則。房貸一人一半,水電費一人一半,買菜做飯的錢都要算清楚。我覺得這樣很好,清清爽爽,沒有任何糾葛。
可是現在,我發現方志遠居然私藏了五十萬,這簡直是對我們三十年約定的背叛!他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律師事務所。
“陳律師,我想咨詢一下關于夫妻共同財產的問題?!蔽野亚闆r詳細地說了一遍。
陳律師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戴著金絲邊眼鏡,看起來很專業。他聽完我的敘述,皺著眉頭說:“按照法律規定,夫妻雙方對共同財產有平等的處理權。您丈夫在轉賬時有沒有征得您的同意?”
“沒有,我完全不知情?!?/p>
“那么這個轉賬行為在法律上是有瑕疵的。不過,”陳律師頓了頓,“關鍵是要證明這筆錢確實屬于夫妻共同財產,還要考慮您丈夫轉賬時的精神狀態。”
我想起方志遠生前最后幾天的情況,他一直在醫院接受化療,精神狀態確實很差,經常神志不清。
“他轉賬前一天還在接受化療,那時候他已經很虛弱了,經常說胡話?!蔽艺f。
陳律師點點頭:“這是一個很好的突破點。如果能證明他轉賬時精神狀態異常,法院可能會判決這個轉賬無效。”
走出律師事務所,我心里有了底。蘇雅芳以為她拿了轉賬記錄和信件就萬事大吉了,她想錯了。我要讓她知道,這錢不是那么好拿的。
接下來的幾天,我開始收集證據。我去醫院找到了林醫生,詢問方志遠最后幾天的精神狀態。
“方先生在最后一周確實狀態很不好,”林醫生翻著病歷說,“化療的副作用讓他經常惡心嘔吐,晚上睡不好覺,白天也經常打瞌睡。有幾次護士查房時發現他在自言自語,問他話也答非所問。”
這些記錄對我來說都是寶貴的證據。我又去銀行調取了轉賬時的監控錄像,雖然看不清楚表情,可以清楚地看到方志遠當時的身體狀況很差,走路都需要人攙扶。
一個月后,我正式向法院遞交了起訴書,要求蘇雅芳返還這五十萬元。
法院很快就開庭了。蘇雅芳也請了律師,那是個年輕的女律師,說話很有條理。
“法官大人,”蘇雅芳的律師說,“我的當事人有完整的轉賬記錄和死者的親筆信件,這說明死者是在神志清醒的情況下主動轉賬的。而且,死者作為成年人,有權自由處置自己的財產?!?/p>
她說著拿出了那份錄音。法庭里響起了方志遠虛弱的聲音:
“媽,我想把我的存款都給您,您辛苦了一輩子,應該享享福了?!?/p>
聽到丈夫的聲音,我的眼淚差點流出來??墒窍氲竭@五十萬,我還是咬緊了牙關。
輪到我的律師發言了:“法官大人,我們有醫院的證明,顯示死者在轉賬前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而且,根據婚姻法的規定,夫妻對共同財產有平等的處理權,死者未經妻子同意就轉移大額財產,這種行為是無效的。”
蘇雅芳突然站了起來,聲音有些激動:“法官,我含辛茹苦把志遠養大,供他讀書,供他娶妻。他想孝敬我難道有錯嗎?倒是某些人,三十年來對我這個婆婆不聞不問,連我生病住院都不愿意出醫藥費!”
她這話說得我臉上火辣辣的。確實,2010年她住院時,方志遠希望我承擔一部分醫藥費,我拒絕了。我當時的想法很簡單:我們是AA制,她不是我媽,我沒義務出錢。
“我們是AA制,各負其責?!蔽艺酒饋矸瘩g道,“他孝敬您我不反對,可是不能用夫妻共同財產!”
法官敲了敲法槌:“雙方當事人請坐下,有什么話通過律師說。”
蘇雅芳在法庭上哭了起來:“我這一輩子就這么一個兒子,我對他好難道有錯嗎?他給我點錢讓我安度晚年,這也要被人告上法庭,我這是造了什么孽啊?!?/p>
看著她哭泣的樣子,我心里也不好受。畢竟是一家人,鬧到法庭上確實不太好看??墒窍氲侥俏迨f,我又覺得自己沒有錯。這不是孝敬不孝敬的問題,這是原則問題。
第一次開庭結束后,法官讓雙方回去準備更多的證據。我走出法院時,心里五味雜陳。這場官司到底值不值得打?我真的只是為了錢嗎?
回到家,我坐在方志遠的書房里發呆。他的東西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書架上整齊地擺放著各種建筑類的書籍,書桌上還放著他生前用的那支鋼筆。
我隨手翻開他的一本筆記本,里面密密麻麻地記錄著各種工程數據。翻到最后幾頁,我看到了一些零散的記錄:
“媽媽血壓又高了,得勸她去醫院檢查?!?/p>
“琳琳今天加班到很晚,給她熱了牛奶?!?/p>
“媽媽說想吃我做的紅燒肉,周末回去給她做?!?/p>
看著這些瑣碎的記錄,我突然有些愧疚。這些年來,方志遠一直在默默地關心著我和蘇雅芳,可是我卻從來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
我繼續翻著筆記本,想要找到更多關于那五十萬的線索。在書桌的抽屜里,我發現了一個小小的鑰匙。
這把鑰匙我從來沒見過,方志遠生前也沒提起過。我拿著鑰匙在房間里找了一圈,最后在書柜后面發現了一個小小的保險箱。
鑰匙插進去,輕輕一轉,保險箱開了。
里面放著一個鎖著的鐵盒,還有幾張存折。我翻開存折一看,發現方志遠從1995年開始就在定期存錢,每個月存一千塊,后來漲到三千塊,再后來漲到五千塊。三十年下來,確實能存出五十萬。
可是這個鐵盒是什么?我試著用同一把鑰匙,竟然打開了。
盒子里裝著一沓發黃的信件和幾張老照片。我小心翼翼地拿起第一封信,信封上寫著“小遠收”,時間是1973年。
我打開信封,看到了蘇雅芳娟秀的字跡:
“小遠,媽媽很想你,每天都在想你。媽媽現在還沒有能力接你回來,你在鄉下要聽話,等媽媽條件好一點就來接你,好嗎?”
小遠?這是在叫方志遠嗎?我接著往下看:
“媽媽給你寄了五十塊錢,你要吃好一點,不要舍不得花錢。媽媽在城里工作很忙,但是每天晚上都在想你。”
我的手開始顫抖,繼續翻看其他的信件。從這些信中,我拼湊出了一個驚人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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