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上海高考作文題的設問，是對考生寫作能力的考核，也是對未來學子們“要關注現實生活、要務實寫作”的提醒。

▲高考作文題往往具有風向標功能，也因此每年的高考作文題都備受關注。圖/IC photo

文| 原平方

高考是牽動人心的大事，高考作文題目則具有風向標作用。

2025年上海高考作文題以“專”“轉”“傳”為核心，關注專業文章、通俗傳播與傳世經典之間的關系，引出“由‘專’到‘傳’，必定要經過‘轉’嗎？”的設問并讓考生以此為題，聯系社會生活寫一篇具有自己認識和思考的文章。

對于這一旨在考查學生的思辨能力和表達能力的命題，有人覺得是開放性設問、這樣的題目是緊扣社會生活，考生比較容易著手；有人則覺得這樣的題目太難、太偏了，不屬于高中生能寫作的話題，甚至極而言之是“無厘頭”“搞砸了”。

就像考生可以“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地寫作文一樣，對于高考作文命題的難易，當然也可以各抒己見、暢所欲言。然而，置身“考試”外的旁觀者看法，畢竟不是考試學生自身感受。所以，高考作文能不能寫、好不好寫還是得尊重考生意見。

但這次上海高考作文題提出的疑問，或許更牽涉的是“改文風、轉作風”的“轉還是不轉”問題。原因在于，出題人說的“專業文章”自然是具有專業知識的專家文章，由此才與延伸出的“專業文章可以變成被轉發的通俗文章”形成對比。

這樣看來，由專業文章到傳世之作的文章，要不要“轉”成朋友圈所轉發的通俗文章，就是一個是否注重讀者、是否期望公眾認可和接受的問題。

或許也可以這樣認為，此次上海高考作文的命題意圖，可能更側重于高深學術理論能不能通俗化、大眾化以及如何通俗化、大眾化這一難題。

北宋詩人惠洪在其《冷齋夜話》記載了一則軼事，“白樂天每作詩，問曰解否？嫗曰解，則錄之；不解，則易之。”白樂天就是白居易，這個故事強調的則是白居易要寫“老嫗能解”的詩。

或許，1000多年前的白居易就懂得“沒有傳播再優質的內容也難以體現價值”這個道理。也正因為有了這樣的寫作態度，白居易才流傳下來那么多美好的詩句，比如“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比如“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

專業文章一般的讀者能不能看得懂？這可能也取決于專家學者的寫作態度。生造術語、堆砌辭藻自然會拒人于千里之外，是故弄玄虛、存心讓人看不懂。應該說，這樣的“專業文章”倒幾近于“裝腔作勢”，“專”也就等同于“裝”了。

相較而言，真正的專業文章反倒常常是“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表達得活潑自然、淺顯明白。

所以，盡管“差序格局”是一個門檻很高的專業術語，費孝通先生卻能在《鄉土中國》中深入淺出、娓娓道來，沒有絲毫生澀之感。同理，王國維《人間詞話》雖然是以審美“境界”論詩詞，卻也沒有什么生僻詞匯，因而傳百載而不衰。

歸根到底，此次上海高考作文的命題是關注理論能否傳播的問題，而真正意義的傳播就是把抽象的理論具體化、把深奧的道理通俗化、把復雜的內容簡單化、把枯燥的術語有趣化。

并且，也只有這樣形象可感、簡潔生動的專業文章，才能讓一般人聽得懂、記得住，才能流傳下去。當然，前提也都是文章本身值得流傳。

而要“值得流傳”，除了內容本身值得流傳外，還須注重內容的表達。這也就是葉圣陶先生所提醒的“無論是學術論文呢還是文藝創作”“必須特別注意‘存心給觀眾看’六個字”。

所謂“存心給觀眾看”，自然是要像白居易一樣尊重讀者的感受，要用普通人能理解的方式表述。在這一意義上講，“轉文風”就是要主動貼近受眾、關心大眾、反映實際，要能寫出言之有物、言之有理且淺顯易懂的文章。

不過，要進行這樣的表達，首先是寫作者要有“改文風”的認識和決心。而且，改文風還不僅僅關乎寫作技巧，更有是否承擔社會責任的問題。

原因就在于，真正具有傳播價值的專業文章也會在傳播中產生價值。這種價值，在于普及知識、答疑釋惑，也在于辨別錯謬、端正人心，更在于推動進步、促進社會發展。

“文章合為時而著”，考慮到高考作文題目的風向標功能，此次上海高考作文題的設問，是對考生寫作能力的考核，也是對未來學子們“要關注現實生活、要務實寫作”的提醒。同時也強調了，把問題理解清楚講明白是多么重要！

而在專業知識的創造者和傳播者角度，則不妨將其理解為對于“改文風、轉作風”的一次提醒——如此，這一作文命題也便沒有那么難、那么偏，更稱不上“無厘頭”了，反倒是在遵守語文教學大綱下對學生所學的基本尊重。

撰稿 / 原平方（學者）

編輯 / 何睿

校對 / 賈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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