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本會歌唱的月光之書,三面切口環印藍色山脈紋樣的新書封面營造出“月光映山巒”的意境。封面夾頁鑲嵌著一架造型獨特的紙質唱片機。機芯上印有王洛賓頭戴寬檐帽開懷大笑的照片,輕輕推入左側的“唱針”到這唱片機里,歌曲《半個月亮爬上來》的旋律便緩緩響起,并伴有王洛賓的原聲——他對這首歌曲的創作談。
這本新書《半個月亮爬上來——西部歌王王洛賓》日前由甘肅人民出版社出版發行。這是王洛賓之子王海成歷時四年執筆的人物傳記。接受北京青年報記者專訪時,王海成娓娓道來王洛賓投身民歌海洋的激情歲月,父子倆彼此的守望相助,以及王洛賓與作家三毛交往的細節和那首《等待》背后的遺憾。
創作緣起:
蘭州是王洛賓民歌編創起點
談及新書的創作緣起時,王海成表示,蘭州是父親王洛賓走上民歌編創的起點。他在整理父親遺留的歌曲手稿和文字資料時發現,當下那些廣為流傳的《達坂城的姑娘》《半個月亮爬上來》《掀起你的蓋頭來》《青春舞曲》等新疆民歌都是王洛賓隨“西北抗戰劇團”在甘肅各地搜集改編的,因此王洛賓將蘭州當作自己的第二故鄉。
“在父親長達60余年的音樂藝術生涯中,曾經有兩次藝術輝煌是從蘭州騰飛的。因此父親對蘭州,對甘肅,懷有非常真誠深厚的感情。”王海成如是說,1938年春天,父親王洛賓與洛姍、蕭軍、塞克、朱星南等人受組織派遣,奔赴蘭州做抗日宣傳工作,從此便與西部民歌結下了不解之緣。
王洛賓在1986年發表的《萬朵“花兒”永世飄香》一文中回憶:“40多年前,我來西北的途中,遇到連天陰雨,在六盤山下一個車馬店里住了三天,欣賞到車馬店女主人翁的‘花兒’”;“多么迷人醉心的歌,這是最古老的開拓者之歌,那逶迤動聽的旋律,口頭文學的樸實,句句深入了人心。原來車馬店的女主人是六盤山下有名的‘花兒’歌手‘五朵梅’。”王洛賓還在文中表示,這段因緣,使他逐漸放棄了對西洋音樂的向往,投入了民歌的海洋。
1979年7月,王洛賓為蘭州軍區歌舞團大型歌劇《帶血的項鏈》作曲。該劇后來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30周年文藝會演中,榮獲了文化部頒發的創作二等獎。“可以說,這次蘭州之行,迎來了父親音樂生涯的第二次騰飛。他在蘭州又創作了《我撥起琴弦》《祝福你,親愛的邊防軍》《藏族媽媽來營房》《紅柳》等一批新歌。”王海成介紹道。
圖為1979年夏,王洛賓參加甘肅省舉辦的蓮花山“花兒”會
父子情深:
譜曲手稿里守望相助傳真情
這本書紙短情長,書里多次披露了在那個特殊歲月父子倆守望相助共患難的珍貴親情。
1995年秋天,王海成與父親王洛賓在烏魯木齊幸福路軍區第五干休所合影
王海成告訴北青報記者,他還清晰地記得,那是1974年夏天,新湖農場夏糧獲得大豐收,他所在的二分場組織文藝宣傳隊參加總場舉辦的文藝匯演。宣傳隊里有人寫了十多個歌舞節目的歌詞,但是沒有人會譜曲。王海成想到了父親王洛賓,就向農場請假回到烏魯木齊。第二天,他騎自行車跑了一個多小時,來到父親所在的新生隊,請他幫忙譜曲。
“父親望著我帶來的一厚沓子歌舞劇本,顯得非常興奮,他問我農場里的人員都是來自哪里的?我說有江蘇無錫的一批支邊青年,有從東北轉業來新疆的解放軍戰士,還有新疆當地的農民。父親聽后讓我留下了劇本,并說讓我后天來取。”王海成回憶道。
按照約定時間,王海成拿到了父親熬夜譜曲改編的十幾個節目。這些節目有用東北棒棒調改編的《歌唱農場四員》,有維吾爾族歌曲改編的《扎根農場干革命》。還有哈薩克族民歌曲調改編的歌舞《送軍馬》。那天王洛賓將這些節目內容給王海成現場指導了一番。
農場宣傳隊拿到王海成帶回來的劇本立刻開始排練,參與演出的演員們根據曲譜分別用手風琴、小提琴、大低音胡伴奏。女聲表演唱,民族小歌舞一個接著一個,排練得很順利。最終二場宣傳隊參加新湖總場匯演,榮獲節目創作演出一等獎。王海成回憶起這件往事,稱那是他人生當中最愉快的一個夏天。
王洛賓還曾將《你的熱淚把我手背燙傷》的新歌手稿寄給了王海成。歌詞記錄了王洛賓與藝術家康巴爾汗劫后余生喜相逢的情景。“我知道這首歌是怎么寫下來的,我目睹了父親那天的狀態,我看到了人與人的友情,看到了生活的勇氣,看到兩顆高貴的心靈在那一刻碰撞在了一起。”王海成在書里這樣寫道。
他表示,這首歌一下子拉近了他與父親的關系。“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激情和對美的強烈追求,我還看到了他的豐富而溫柔的內心。他看上去很冷峻,他的內心卻像有一團火燃燒著。”
《等待》戀歌:
王洛賓酒醉中寫給三毛的挽歌
在書中,王海成用了20頁篇幅來講述王洛賓寫給臺灣女作家三毛的戀歌《等待》背后的遺憾,并配了6幅兩人的合影及三毛寫給王洛賓的兩封親筆信。三毛曾于1990年4月16日及9月兩赴烏魯木齊看望王洛賓。
初次相識,兩人討論的話題大多是對方的代表作品。三毛唱了成名作《橄欖樹》,王洛賓為她彈琴伴奏;王洛賓唱了《高高的白楊》。這是一首愛情悲歌,當他唱到“孤墳上鋪滿丁香,我的胡須鋪滿胸膛”時,三毛哭了。
王洛賓與三毛在交談
距上次會面才不過五個月,三毛攜帶沉甸甸的衣物箱,從北京《滾滾紅塵》電影攝制組駐地直飛烏魯木齊,住進王洛賓的家里。王洛賓以自己年紀大不會照顧客人為由,在沒有征得三毛同意的情況下,請來一位女大學生在家全程照顧三毛的生活起居。這讓三毛心中略有不快。
接下來的七八天時間里,王洛賓的鄰居和朋友們川流不息地探望三毛,使三毛不勝煩擾。她私下里對王海成說,“我這次來新疆的本意是來看望你父親的,可我現在心里很不舒服。你父親心腸太好了,對什么人都那么客氣,誰叫他做事他都不推辭!這么大年紀了,家里從早到晚不斷人。”
有一天吃晚飯時,王洛賓為三毛盛飯。那位請來陪三毛的女大學生做的米飯比較硬,他怕三毛吃了不容易消化,只盛了半碗。三毛把米飯接到手上,手掌向餐桌“啪”地一拍,大聲說:“你想餓死我呀!”王洛賓愣住了,不知所措,老半天回不過神來,呆呆地看著三毛。
在三毛的想象中,她的第二次新疆之旅不應該是這樣的,現實與想象差距太大了。三毛離開烏魯木齊時,王洛賓帶了學生一起到賓館為她送行。三毛開門一看,又是來了這么多人,她當眾抱著王洛賓哭著說:“我就要你一個人。”
三毛回到臺北后給王洛賓寫了最后一封信。信寄出不到一個月,1991年1月4日,三毛自縊于臺北榮民醫院的病房。噩耗傳來,王洛賓用白酒來麻醉自己,他為三毛寫了一首挽歌《等待》。
“你曾在橄欖樹下等待再等待,我卻在遙遠的地方徘徊再徘徊;人生本是一場迷藏的夢,且莫對我責怪。為把遺憾贖回來,我也去等待……”時隔34年,王海成輕聲哼唱著這首《等待》。在他看來,父親生前拒絕三毛,可能有這兩個原因,一是因為自己老了;二是因為他和妻子黃玉蘭的感情很深,他一生經歷了太多磨難,同他奔放不羈的外表相比較,他的骨子里依舊被傳統的東西占據著。
“父親知道,他與三毛的人生閱歷和年齡有很大的差異。談歌論文的浪漫氣息一旦散盡,不協調的音符就會隨時凸顯出來。三毛多愁善感,她懷念和索要的是與已故丈夫荷西的那種浪漫愛戀。而父親壓根就不是荷西。”王海成坦言道。
內存:讓每一位讀者親手“托起”半個月亮
2023年夏天,王海成在河北省涿州市“王洛賓故居”見到了從蘭州來的獨立出品人徐晉林(徐晉林,任職于蘭州讀者出版集團)。徐晉林將自己在2020年創作的“西部歌王王洛賓”藏書票作品贈予“王洛賓故居”,并告訴王海成,為了表達他對王洛賓的敬仰和懷念之情,他打算以手工制書的形式,出版一部《半個月亮爬上來——西部歌王王洛賓》,雙方暢聊兩天一拍即合。
《半個月亮爬上來—西部歌王王洛賓》作者王海成
新書設計了可充電式接口,徐晉林稱,他為讀者搭建起一個能夠親手“托起”半個月亮的沉浸式音樂劇場,伴隨著紙質唱片機的演奏,書籍已跨越傳統的閱讀形態。書中所收錄的8首在甘肅創作的經典樂譜手稿配合著月相的8個不同形態,也象征著王洛賓對西部民歌從采集到創作的升華,以及跌宕起伏人生下仍慨然高歌的精神力量。
文/北京青年報記者 張恩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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