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1935年11月,由賀龍率領的紅二方面軍,從湖南桑植出發,開始長征。在這支隊伍里,有一個騎著棗紅色騾子的特殊人物—曾經多次圍剿湘鄂蘇區紅軍的國民黨縱隊司令張振漢。這位國民黨中將,為何會跟隨紅軍長征呢?且聽張振漢之子張天佑的講述。
01
揚言活捉賀龍卻反被擒
1893年,我(本文作者張天佑是張振漢之子)父親出生在徐州市的貧苦農村。早年進北洋軍閥辦的陸軍學校,后升入保定軍校炮兵科第三期,接受了較嚴格的軍事戰技術教育和訓練。1924年,任奉軍連長。北伐戰爭爆發后,父親參加北伐軍,先后升任團長、旅長,1931年升任第41師師長,授中將軍銜。
1935年初,蔣介石苦于“追剿”中央紅軍屢屢失敗,又怕活動在湘鄂西的紅二、六軍團西進貴州同中央紅軍匯合,于是緊急調集六路縱隊11萬人,妄圖“圍剿”紅二、六軍團。我父親時任第41師師長兼第一縱隊司令,指揮國民黨軍隊同紅軍在湖北洪湖等地展開了激烈的戰斗。
1935年6月,蕭克指揮的紅六軍團包圍了鄂西宣恩縣城,武漢行轅電示我父親率部從駐地來鳳(地處湘鄂邊境)北上馳援。這一密電被紅軍截獲破譯,紅軍隨即果斷決定,由賀龍、任弼時所部紅二軍團同紅六軍團主力急行軍數十公里,以小部佯攻宣恩,以主力隱蔽設伏打援。
6月12日,國民黨第41師以兩個旅作為先頭部隊向宣恩進發。我父親率師部和一個直屬旅(即少將銜黃伯韜任旅長的第123旅)隨后跟進。次日晨,國民黨先頭部隊進入紅軍的伏擊圈,紅軍突然開火,將敵行軍縱隊分割成幾段,各個擊破,予以全殲。41師師部電臺被毀,參謀長中彈身亡,后隨的黃伯韜見勢不妙,率殘部倉皇逃逸。我父親頭部和身上中彈負傷,被紅軍俘虜。
同樣是國民黨中將師長,同樣是“圍剿”紅軍的敵縱隊司令的張輝瓚,在被紅軍俘獲后是被處死了的,因而,我父親被紅軍俘虜之后,自認是必死無疑了。正當我父親絕望之際,賀龍卻說了一句:“此人不殺,暫時留下來,先給他治療吧?!?/p>
紅軍的不殺,讓我父親無比驚訝,此后,紅軍對他的一系列禮遇,更讓他摸不著頭腦。那時候紅軍缺藥,但軍醫卻勻出寶貴的藥品給我父親治療;在飲食上,紅軍戰士吃的都是粗糧咸菜,唯獨給我父親開小灶,吃細糧。
我父親萬萬沒有想到,紅軍不但沒有殺他,還對他進行了耐心的教育和挽救,并請他當紅軍學校教員。長征途中,紅軍給了他軍團級干部的待遇,給他配了騾子作為坐騎,給他配了專門的勤務人員照料他的生活。賀老總、任弼時、蕭克還把我父親當朋友一起談古論今。
02
為紅軍轉移路線出謀劃策
跟隨紅軍長征,我父親是從失望惶恐,經歷了極其尖銳的斗爭,而逐漸地匯入革命的洪流之中的。蕭克將軍后來對我說:“你的父親的世界觀的改造,是在長征的血與火的斗爭中完成的?!?/p>
賀龍的女兒賀曉明在一部紀錄片中,講述了她父親賀龍眼中的張振漢。1935年10月,蔣介石瘋狂調集20萬精兵,攻打僅有兩萬余人的賀龍部隊。形勢緊迫,紅二、紅六軍團決定戰略轉移。此時,紅軍已經把我父親視為自己人。在軍團最高級別的軍事會議上,賀龍、任弼時、蕭克請來熟悉國民黨軍情的我父親,請他為轉移路線出謀劃策。
我父親身為國民黨中將,與紅軍交戰多年,對雙方的兵力布防、相鄰部隊關系以及湘鄂川黔一帶地理環境十分熟悉,他大膽地建議:“不宜北上,向南從敵軍薄弱環節突破。”
我父親的觀點和賀龍等人的想法不謀而合。根據父親提供的國民黨軍隊布防情況,賀龍、任弼時等決定南下湖南中部,突破國民黨沅江、澧水防線。
有關傳記中還記述到這樣一件事:紅軍進發到龍山縣城,與敵軍展開激戰,長攻不下。敵人在隘口處設有兩座碉堡,槍眼里射出猛烈的機槍火舌,封鎖著紅軍突擊部隊前進的道路,不斷有沖鋒的紅軍戰士犧牲倒下。這時,從敵人手中繳獲的迫擊炮只有兩發可用的炮彈了。賀老總把炮兵出身的我父親找來,問他能不能用這兩發炮彈把那兩座碉堡解決掉。我父親立即目測指量,調好炮位角度,指導紅軍戰士引發迫擊炮,將兩個敵碉堡應聲炸飛了……
1936年春夏之交,紅二、六軍團長征到達金沙江畔。奔騰咆哮的江水擋住了紅軍的去路,船只早被國民黨軍隊收繳一空。我父親環視了周邊的生態環境,向賀老總建議砍竹子扎成竹排,放排渡江。此建議得到賀老總的贊同,即命一部官兵砍竹扎筏,另一部官兵繼續到上下游尋找船只。在官兵一致努力下,兩萬人馬順利渡江前進。
在翻越玉龍雪山時,我父親騎的騾子突然滑向雪谷,他被甩到谷底昏迷了。戰士們立刻組成人繩,一個接一個延伸到谷底,把我父親拉了出來。此后,戰士們輪流用擔架抬著我父親走出雪山。父親后來多次向我描述:“過雪山時,好幾個紅軍戰士為了把我抬出去犧牲了,我曾經是他們的敵人,殺死了很多他們的兄弟,他們卻拿命救我,這份恩情,你不要忘記。”
03
妻子千里尋夫來延安會聚
1936年10月,紅軍三大主力勝利會師,長征結束。張振漢作為唯一一位跟隨紅軍走完長征的國民黨中將,來到延安,受到了毛澤東和周恩來的接見。周恩來很關心我父親的生活,還說要爭取把我的母親接過去。同時,讓他繼續為紅軍的軍事教育做工作。
我母親鄧覺先是長沙人,出身書香門第,是典型的湖南人脾氣,敢做敢為。我父親被紅軍俘虜,生死不明,國民黨軍政要員和眾多友好都勸她改嫁,我母親堅決回絕。
紅軍長征途中,物資補給十分艱難。紅軍領導人通過可靠的方式,把我父親還活在軍中的消息,傳給了當時住在漢口的我母親鄧覺先。我母親接到我父親親筆寫的報平安信函,驚喜萬分,她從信中得知紅軍的艱難,立即變賣了家中所有值錢的東西,通過國民黨政界的關系,購買了盤尼西林、望遠鏡、手表、指南針、自來水筆等軍需物資,并通過湖南軍閥何健的關系,搞清楚紅軍的去向,然后,以高價雇請“要錢不要命”的游勇,分批運送物資到紅軍手中。這段經歷,被跟隨賀龍長征的英國傳教士薄復禮在回憶錄中多次提及。薄復禮神父的自述,證實我母親操辦的錢和物資確實交到了紅軍手里。
在紅軍抵達延安之后,我母親做了各方面的周密準備,打扮成農家婦女的模樣,孤身從漢口奔赴西安,又請西北軍方面幫助,千里尋夫抵達延安,同我父親會聚。
我母親到延安后,得到了周恩來等領導同志的安撫與關懷。待第二次國共合作一致抗日的形勢日趨明朗,我母親便決定先行離開延安返回蔣管區。臨走,又是周恩來等人饋贈盤纏,并安排人送到西北軍防區安全交接。
1937年,蔣介石受迫于共產黨人和全國民眾的抗日救國壓力,接受了國共合作一致抗日的條件。毛主席在棗林接見我父親,勸他回蔣管區繼續做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工作。經過反復思考,我父親接受了黨的安排,帶著周恩來親自安排的“安家費”,途經西安返回漢口,開始了他人生中的又一段里程……
據《黃海晨刊》 張天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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