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瀾昌

在美國政治的舞臺上，特朗普再次扮演了“點火者”的角色。這一次，他的火焰直燒加州，在鏡頭前揚言要“逮捕州長”和“拿下市長”，以應對洛杉磯針對驅逐移民的激烈抗議。6月9日，加州洛杉磯街頭萬眾云集，怒吼回響在高樓之間，而與此同時，國民警衛隊、聯邦特工與地方警察列隊而立，仿佛進入戒嚴狀態。執政者的權力邊界、聯邦與州權的對抗、政治極化的斷層，全在此刻匯聚成一場比移民政策本身更深刻的制度危機。

特朗普點名“開抓”州長加文·紐森與洛杉磯市長凱倫·巴斯，理由是他們“妨礙移民執法”。這已不再是慣常的黨派爭斗，而是一位前總統、共和黨領袖人物，赤裸裸地將聯邦權力用作政治斗爭工具。特朗普在白宮門前信誓旦旦地對媒體宣稱：“如果我是湯姆（霍曼），我就會動手。”霍曼正是聯邦邊境事務的鐵腕執行者，此前曾公開威脅“任何阻撓者都得坐牢”，而這“任何人”明確指向的就是紐森與巴斯。

這種言論幾乎打破美國建國以來對州權與聯邦權力的傳統平衡。紐森第一時間強硬回應，“過來抓我啊，我還怕他這個？這無法阻止我為加州發聲。”這個挑釁式的反擊，既是地方權力的堅守，也是一場地方對聯邦霸凌的反抗宣言。特朗普想借“非法移民”問題打擊民主黨掌控的“藍州”，但從這場口水戰可以看出，藍州顯然并不打算后退半步。

此番風波的導火索，是特朗普政府在南加州地區大舉突襲“非法移民”。突襲行動自6月初開始，激起了洛杉磯乃至全加州民眾的廣泛抗議。人們走上街頭高喊“移民不是罪犯”，而聯邦執法機構則以“國家安全”為名強硬驅散示威者。加州州政府卻并未配合聯邦指令，而是試圖通過司法程序阻止國民警衛隊進入城市執勤。6月9日當天的集會，正是州政府與聯邦政府對峙的一個縮影，兩支權力系統在現實中硬碰硬，火星四射。

特朗普此時高調介入并不令人意外。對他而言，移民問題早已不僅是政策議題，更是政治資本。在重返白宮的征程中，他需要不斷激發白人選民的焦慮和憤怒，而“民主黨縱容非法移民”無疑是最有效的動員口號之一。此次洛杉磯事件，正好為他提供了一個“挑釁成功、對手出錯、自己得分”的舞臺。但問題在于，這種粗暴干預不僅激化了社會矛盾，也正在傷害美國憲政的根基。

加州一直是美國憲政結構中最富挑戰精神的州份，不論是環保政策、移民庇護、醫療保障、墮胎權利，幾乎每一次民主黨與共和黨重大分歧的議題，加州都站在與聯邦政府對立的位置。而特朗普，作為近幾十年來最強勢、最無顧忌挑戰體制的總統，更是與加州水火不容。在2020年疫情期間，特朗普指責加州“浪費聯邦資源”；在2021年，他公開嘲諷加州的野火管理“沒人比他們更蠢”；如今，他更是公然放話要逮捕在任州長，這種極端做法可謂是對美國聯邦體制的公開挑釁。

此事引發的不僅是政治爭端，更是法律與道義的拉鋸。紐森在社交媒體上斥責：“美國總統剛剛公開談論要逮捕一名在任州長，我真希望美國永遠不會看到這樣的一天。”這并非夸張，而是一種制度性憂慮。總統動用聯邦力量“教訓”州長與市長，本質上是一種權力挾制行為，其惡劣程度不亞于新興國家政變前夕出現的政客清洗。

從制度上講，美國憲法并未授權總統單方面逮捕地方政府首長，除非司法部門依據確鑿證據獨立作出決定。而霍曼的“威脅”與特朗普的“鼓動”，都帶有強烈的政治動機色彩，且缺乏明確的法律程序支撐。如果這類“預謀性逮捕”真的發生，幾乎等同于繞過司法、繞過國會，以行政手段鎮壓政治對手，那美國所謂“民主燈塔”的面具將不攻自破。

更深一層的問題，是這場權力沖突將美國社會推向怎樣的方向。當聯邦政府以武力壓制反對意見，當總統用“抓人”代替“對話”，當街頭抗議與國民警衛隊交火成為常態，誰還能相信這個國家的政治體系還能和平運行？這場風波中，“非法移民”只是導火索，真正被點燃的是美國制度本身的破綻與分裂。

值得注意的是，國際社會對這一幕的關注度已遠超以往。在歐洲與中東諸國的媒體中，越來越多的評論將特朗普的治理風格與“強人政治”劃上等號，而加州的反抗也被解讀為“地方主義”在美國式民主下的最后掙扎。過去，美國常以聯邦制度的協調、彈性與制衡為傲，如今，卻在一個老牌政治人物的肆意妄為下演變為一場高風險的制度解構實驗。

特朗普的政治算盤很清楚：他需要一場對抗，一場能讓他在白人選民中“顯得硬氣”的戰斗。而加州，因其龐大的移民人口與民主黨主政，被視為最合適的靶子。但他忘了，加州不是喬治亞州，也不是佛羅里達州，這是一個GDP世界排名第五的地區，一個有著獨立科技、法律、教育體系的超級州份。當他舉起政治之劍揮向加州時，他未必能將對手一擊致命，但他卻在親手砍向聯邦統一的根基。

今日之加州與聯邦的矛盾，不再是“紅藍”之爭的表層分裂，而是制度信任的崩塌。當“聯邦要抓州長”不再是幻想，而是總統在鏡頭前的明言威脅，美國的政治體制便再難回到原點。而特朗普是否真的敢讓“湯姆動手”，加州是否真的會為此動蕩到不可收拾，都將成為未來數月決定美國方向的關鍵變量。

特朗普和紐森，一邊是“撕裂派”的代表，一邊是“反抗派”的象征。他們的交鋒，遠比選票與選區的競爭更激烈，因為這不只是爭權奪利，而是在爭奪美國的制度未來。這場對峙，不會就此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