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玉京

在印度艾哈邁達巴德熾熱的陽光下，一架搭載兩百余人的波音787客機起飛不到一分鐘，便失去了全部的飛行希望。飛機低空墜毀于市區居民區，引發猛烈爆炸與火災，現場濃煙遮天，建筑碎裂如紙，殘骸散落在街頭巷尾。事發至今，未有生還者消息傳出，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幾乎是一場沒有回旋余地的終局。

它原本要飛向倫敦，卻在剛剛離地時戛然而止。飛行數據中斷在625英尺，速度未及巡航，畫面里機身抬起又陡然下沉的姿態，如同在掙扎著完成一次未遂的爬升。機組最后發出的“Mayday”呼叫，是這段飛行留在人世的最后聲音。

這是一架波音787，“夢想客機”也曾被賦予許多技術進步的贊譽。而今，它卻帶著全部未竟的旅程墜落塵埃。究竟是什么，在起飛的短短幾十秒內，打斷了這架飛機的上升曲線？是動力失效，還是操控錯誤？在等待黑匣子揭示真相之前，我們試圖從公開數據和過往經驗中，推演它可能經歷了怎樣的飛行與墜毀過程。

初步分析

根據航跡資料與現場圖像，這架執行AI171航班任務的波音787-8型客機，在從艾哈邁達巴德機場起飛后不足一分鐘內即告失聯。Flightradar24數據顯示，飛機在起飛后進入正常爬升，最高爬升至625英尺左右，速度約174節，之后垂直速度由正轉負，下降率超過每分鐘400英尺。與此同時，飛行員向塔臺發出“Mayday”緊急呼叫，表明機組在極短時間內已意識到飛機發生嚴重異常，并嘗試請求緊急處置，但留給他們的時間和高度都已所剩無幾。事發后流傳的視頻資料顯示，飛機在低空以幾乎貼近水平的姿態掠過市區樓頂，隨后突然上仰，再幾秒后失速墜地，引發巨大火球。飛機尾部嵌入建筑物，機身解體，現場火勢延燒至周邊住宅，情況極為慘烈。

事故發生時，艾哈邁達巴德機場的氣象條件平穩。當地風速約7節，風向穩定，能見度良好，無降水、風切變或雷暴記錄，氣溫雖偏高但未構成熱浪異常，也未處于結冰或強對流天氣影響區。根據公開氣象數據和飛行環境分析，可以初步排除天氣因素作為導致事故的直接原因。

對于一起在起飛階段即發生的墜毀事件，動力系統故障通常是首要懷疑對象。787作為雙發遠程噴氣客機，在設計上完全具備單發繼續起飛和爬升的能力。如果只有一臺發動機失效，飛機仍應能穩定爬升并返航。但如果兩臺發動機在幾秒鐘內相繼失去推力，或是一臺失效后誤將正常的一臺關閉，情況便可能迅速惡化，尤其在低空低速狀態下，機組幾乎沒有任何回旋空間。這種情況并非無法想象。在2015年臺北的復興航空235號航班事故中，就曾發生飛行員在一起發動機故障后錯誤關閉了正常發動機，導致雙發失效并最終墜毀于河中。

目前尚無確切證據表明AI171的機組存在類似誤操作。但不可忽視的是，波音787的飛行操作系統——包括EICAS顯示界面與自動警示邏輯——在設計上已盡可能避免飛行員識別錯誤。兩臺發動機的推力輸出、轉速、溫度、燃油流量等數據均實時呈現，系統一旦識別異常也會主動提示“Engine Fail”或“Engine Fire”類指令，并引導機組進入標準關閉與處置流程。只有在EICAS指令明確指示、且兩名飛行員完成交叉確認后，才可執行燃油斷開與發動機關斷等操作。從這一點看，787的飛行環境中發生“人為誤關健康發動機”的概率雖然理論存在，但在程序設定與訓練機制中已被壓低。

另一個不能忽略的可能性，是鳥擊。在起飛初期，尤其靠近地面、臨近水體或開放區域的機場，鳥類活動密集，極易對飛機發動機造成吸入風險。若兩臺發動機幾乎同時吸入鳥群，造成壓氣機損傷或渦輪停轉，則飛機可能在短時間內喪失所有推力。這種情況曾發生在1995年阿拉斯加的E-3預警機事故中，也導致整機墜毀。不過，787的發動機（如GEnx或Trent 1000）具備一定程度的鳥擊耐受性，能在吞入一定質量的鳥類后維持安全運行，因此除非吸入的是極為密集、體型較大的鳥群，否則雙發同時熄火的可能性仍屬罕見。后續調查若在發動機內發現羽毛、組織或骨碎等殘留物，將成為確認鳥擊的關鍵證據。

此外，飛行員操作是否符合程序，是否存在過早收起襟翼、操縱不當或飛控系統干預異常，也需納入調查視野。視頻資料顯示飛機在一度低速高仰角狀態下突然下沉，明顯表現出臨界失速特征。如果升力不足，或仰角過高導致空速下降，即便推力仍在，也可能因機身迎角超過臨界而進入不可控下滑。787的飛行控制系統雖為電傳操控，但并不具備強制限制仰角的功能，若飛行員為挽救高度而拉桿過猛，確實可能進一步加劇失速風險。當然，這種情況往往不是單一動作造成，而是機組對系統狀態判斷、操作策略與飛機實時響應之間產生了偏差累積，才最終演變為失控。

值得注意的是，波音787近年來雖未發生致命墜毀事故，但其制造體系與品控機制屢被媒體與監管機構質疑，尤其涉及尾段裝配、復合材料結構一致性、發動機風扇葉片認證等問題。盡管上述問題多在交付前被識別和整改，但在排查此類突發墜毀時，結構疲勞、系統一致性與維護狀態同樣不可忽視。目前尚不清楚失事飛機的具體出廠序列、維護時程及執行航前檢查情況，待調查組公布進一步信息后，方可明確其與事故的可能關聯。

從飛行路徑、語音呼叫、視頻軌跡與撞擊方式綜合判斷，這架波音787極可能是在起飛爬升階段遭遇了嚴重的動力或升力失衡問題。機組在有限高度中試圖拉起補救，但空速與推力不足，最終在機頭仍保持仰角的狀態下失速，或是機尾先行撞擊地面或建筑，表現出典型的尾部先接觸地面的墜毀形態（TailStall Impact），在多個失速類事故中曾出現類似特征。

在等待黑匣子數據公布之前，任何結論都為時尚早。但可以確認的是，這是一次極端快速發展的事故過程，留給飛行員的判斷空間和技術反應幾乎為零。對事故的全面理解，不僅依賴飛行數據記錄器與駕駛艙語音記錄器的還原，也有賴于對發動機狀態、系統反應、機組操作與飛機響應之間復雜關系的深入剖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