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聞記者 雷蘊含
在國劇市場,“仙俠”作為一個已經非常成熟的劇集類型,如何才能避免審美疲勞和套路化創作,做到推陳出新?近日,《臨江仙》以優秀的播出成績給出了一份答案。憑借著顛覆性的敘事結構和富有張力的人物關系,該劇上線僅24小時熱度便突破9000,掀起一股追劇熱潮。女主角李青月的“白切黑”、男主角白九思的“清醒著沉淪”......大量話題在熱搜上居高不下,觀眾也對原創劇情展開了激烈的討論。6月13日,封面新聞記者專訪《臨江仙》導演國浩,聽他深度解析了這部劇的創作密碼。從敘事革新、情感建構到美學表達,展示了傳統類型劇如何在創新中重獲生命力。
敘事革新
用懸疑類型解構傳統仙俠套路
在目前仙俠劇高度同質化的狀況下,《臨江仙》另辟蹊徑,選擇用“欺騙性外殼+顛覆性反轉”的懸疑劇敘事策略來打破窠臼。國浩表示,該劇在劇作層面實現了非常大的突破:“傳統的仙俠劇中,女主角通常是一個甜美可愛、善良正義,但法力低微的人設,隨著劇情進展,會發現她有一個被封印的身份,解封后她便會成為‘大神’”,國浩說道,“而我們在這部劇的前期也給觀眾營造了一個假象,讓觀眾誤以為這就是一個‘小師妹遇見大神’的愛情故事,但實際上這是我們做的‘欺騙性外殼’,為的是讓觀眾更好地入局,當后期反轉出這一切都是女主李青月的‘自導自演’,就會給觀眾帶來一個意想不到的觀看體驗。”
劇照,圖源官微
為了烘托人物身份的反轉,劇集在前期進行了非常多鋪墊,如草蛇灰線,藏在諸多細節里。例如,李青月為什么非要上山采草藥然后意外跌落?又為什么因為一個意外的吻而直接給白九思下聘禮?“觀眾在第一遍看的時候,有可能會覺得推進太快了,但是我們最終給了一個很好的解釋。她不是失憶,她就是花如月。”
國浩坦言,對于現在的觀眾,一部單純的喜劇或者一部單純的懸疑,如果不是做到極致的話,很難出圈。“所以我們在前期把這兩個元素融合在一起,就是為了讓觀眾能夠有更豐富的觀看體驗。”談及如何使喜劇元素和懸疑感達到平衡,國浩有自己的一番心得。在他看來,這部戲前十集的喜劇點大部分是在李青月作為一個守山門的小師妹時期發生的。國浩解釋道,“這個喜劇的點來自于她身份的反差,最開始大家都不愿意理她,當她成了大成玄尊的道侶之后,大家對她的態度陡然轉變,所以形成了這種反差的喜感。我覺得做喜劇的話,一定要從人設的轉變出發。”
國浩告訴記者,除了上述原因,加入喜劇元素還有一個目的是“麻痹”觀眾。在前期先讓觀眾覺得這就是一個仙俠類型的古偶,但一切都是在為第11集揭示李青月就是花如月做鋪墊。“我現在越來越覺得做一個戲,其實是在和觀眾做一個心理博弈。就是你能不能在觀眾認為的情節走向里給出意外?并且這個意外還是合情合理的,符合人物邏輯和性格的。這個就需要從劇作還有現場拍攝等多個維度去整體實現。”國浩總結道。
恨是基調
極致的情感需要表演張力來支撐
《臨江仙》以“恨爽”作為核心標簽,國浩直言,這二者的比例應該是90%和10%。他表示,“我覺得這部劇從頭到尾都是以‘恨’為基礎去做的劇情鋪排和結構搭建。在我看來,角色之間沒有‘爽’,只有‘恨’。‘爽’是復仇、懸疑、仙俠這幾種類型加在一起,給觀眾帶來的爽感。”
由于情感的極致性和人物的復雜性,這部劇的表演難度被大大提高。尤其是在前期花如月假扮李青月的階段,尺度很難拿捏,既要表現出李青月的單純爛漫,又要透露出一絲花如月的底色。對此,國浩給予了演員們非常高的評價。“再次和白鹿合作,她給了我非常大的驚喜。無論是她對于角色的理解度,還是她演情感戲時帶來的共鳴感,都非常好。她演哭戲的時候,我在監視器里看著都感到心是疼的。我覺得白鹿作為一個演員,她的共情能力是非常強的。”國浩說道,“曾舜晞和白九思這個角色的貼合度,我甚至認為能夠達到99.9%。他在現場表演的時候,我覺得他就是白九思這個角色,我很少見到一個演員和角色貼合度可以這么高。他的眼神里都在說‘我愛的人就在我面前,但我又不能去戳破她,還要繼續和她一起演下去’。如果你仔細去看,這些在前面都能看到。表演的可信性就是把人物的情緒找準,這個角色就成立了。”
劇照,圖源官微
演員們精準的表演可謂是給劇情帶來了豐富的討論空間。在前期劇情中,關于李青月到底有沒有失憶,大家眾說紛紜。據國浩回憶,李青月在深潭第一次看見白蛇時,他們拍的第一個反應是作為凡人看見白蛇的害怕。但是拍完第一條之后,國浩認為,需要再拍一個四靈仙尊花如月相隔300年再次見到自己的坐騎白蛇的反應。“但是這里不能露太多,就露一點點,算是放一個鉤子給觀眾。果不其然,這個情節播出之后,觀眾討論很熱烈。”
在國浩看來,本次創作最大的難點就是在前11集拍攝時候的表演尺度如何拿捏。為了配合表演,國浩在鏡頭的設計上也別具匠心。他摒棄了大量特寫鏡頭,而是讓鏡頭以一個相對靜止的“觀察者”姿態來展示劇情。“這樣的運鏡方式是為了讓觀眾參與其中,一起來觀察人物的狀態,從而產生猜想。”國浩說道。
帶動共情
在仙俠幻境中植入現實肌理
國浩告訴記者,這部戲從一開始就定下了兩個基調:“落地仙俠”和中式美學。乍一聽,大家都會對“落地仙俠”產生疑問,仙俠和“落地”二者完全相悖,如何能夠結合?國浩解釋道,這里的“落地”指的是從場景、造型、表演、視聽等方面的落地,比如用“感受”去代替“表演”。他直言道,“我有一個理念,越是脫離現實生活的題材,就越要找到它的落地生活的邏輯。”在國浩看來,仙俠劇這個題材本身已經脫離了觀眾生活,如果人物情感關系的內在邏輯不夠扎實,不夠落地,那觀眾是很難信服的。“神仙也有他的行為邏輯,仙俠和落地古裝的區別其實只是在于神仙生活在仙界,但是人生活在現實當中。我覺得世界觀的搭建是非常重要的,所以為了這部戲我做了很多功課。”
劇照,圖源官微
越是情感濃度高的劇本,越需要具有“共情感”的鏡頭。在國浩的理解中,導演應該通過鏡頭把劇中角色無法詮釋出來的內心狀態通過鏡頭語言傳遞給觀眾。對此,他舉了兩個例子。第一段是孟池去世時,花如月來到孟池的房間。“我的鏡頭一開始是花如月的主觀視角,先看到已經沒有煙的爐子上面烤了一圈紅薯。這個紅薯就是在劇本當中交代的花如月冬天非常喜食紅薯。我首先把這個非常重要的情節給出來,觀眾就能感受到孟池這個人物對花如月的默默付出和守護。然后鏡頭往上,看到整個空間,這個為的是讓觀眾參與其中,讓觀眾也在看一個死去的人,他做過什么?他對花如月是怎么樣的情感?這場戲在用鏡、道具,還有場景的氛圍上很好地結合在了一起,所以才能傳遞給觀眾共情感。”另外有一場戲是花如月被白九思封印在人間。“這場戲情感濃度特別高,我的處理方式就是一定要把演員最好的情感留住,所以采取了肩扛拍攝,這種拍攝方式帶來的呼吸感能夠讓觀眾非常直觀地感受到這場戲內在的情感張力和人物內心的那種不安、無奈和惶恐的感覺。”國浩說道。
對話
古裝故事中的現代性表達
封面新聞:白九思和花如月其實是有一個三觀上的差異,這也是大家現在討論非常熱烈的話題,您怎么去理解這兩個人物,以及他們之間的沖突與羈絆呢?
國浩:我覺得這個探討的其實就是我們這個戲最大的一個立意所在。因為這個戲中我們有神仙,有人間的修仙者,還有百姓。我們想探討的其實是無論神仙、修仙者還是百姓,都應該對萬事萬物懷有一種大愛之心、慈悲之心。像白九思和花如月對于神仙是否應該參與人間事而產生的矛盾,就是源于他們兩個價值觀的不同,這個矛盾就是《臨江仙》故事的起源與根基。
封面新聞:您覺得最想通過這部劇向觀眾傳達一種什么樣的情感呢?
國浩:我覺得最想傳遞的情感就是無論兩個人有多么相愛,都應該保有自己獨立個體的性格和選擇。當然,在保有自己個體的同時,應該對身邊的人,還有身邊的事,懷著一種善良的、慈悲的、真誠的態度。
封面新聞:您有實時追劇嗎?有沒有關注到一些網友們玩的梗?
國浩:我每天都實時追劇。我看到兩個比較有意思的,一個是“被李青月做局了”,另一個是“白九思戀愛腦”,這兩個梗還挺出乎我意料的。這部戲播出之后,我每天都會去翻各種社交平臺,看大家討論得特別熱烈,我非常開心。
封面新聞:您在這部戲中有沒有留下一些遺憾?
國浩:我不知道算不算遺憾,就是在看前十集的時候,我看到大家討論這么多,所以在考慮當初李青月的表演是不是應該再多露一些?是多放一些鉤子好呢,還是像現在點到為止好,我自己也很糾結。
封面新聞:您今后還想多拍仙俠劇嗎?
國浩:對仙俠劇我沒有排斥,我還是想把仙俠拍出一些不一樣。我覺得仙俠劇它其實在視聽和故事情節的鋪排上有很大的空間,我們這部戲相較于之前的仙俠劇已經做了一個很大的突破了,但是我覺得后續還可以有更多的嘗試。
劇照,圖源官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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