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5日凌晨2點26分,南京祿口機場的登機口前,52歲的謝岳正靠著行李箱打盹。他身上的藏青色襯衫皺巴巴的,領口處還留著出發前妻子鄭琴幫忙熨燙的痕跡。
女兒大妹看著父親眼下的青黑,突然想起小時候父親在工廠連續加班后回家的模樣——只是那時的父親總說"爸爸不累",如今卻在候機椅上坐著就睡著了。
這趟原計劃晚上9點起飛的航班,因為臺風"海葵"的影響延誤了5個多小時。行李箱里整齊碼著四件襯衫、兩條長褲,還有一袋老家的梅干菜——那是謝浩男從小最愛吃的。
大妹偷偷翻看過父親的手機備忘錄,上面工工整整寫著:"6.15給浩浩帶換洗衣物,鄭琴選的襯衫記得讓他試穿;梅干菜炒肉要趁熱吃;父親節禮物藏在行李箱夾層......"
誰能想到,這個在工廠里被工人喊"謝廠長"的中年男人,會為了陪兒子過父親節,像孩子一樣認真準備半個月。更讓人觸動的是,本該是子女回家的節日,卻因為謝浩男忙于研究生學業,變成了父親帶著妹妹跨越800公里的"反向奔赴"。
說起謝岳的行李,大妹忍不住笑出聲:"爸爸恨不得把整個衣柜搬過去!"除了當季的換洗衣物,還有幾雙磨舊的皮鞋——那是謝浩男工作后給父親買的第一份禮物。
最特別的是每件襯衫的領口都別著一張小便簽,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跡寫著:"藍色襯衫配灰色褲子,浩浩說這樣顯年輕""條紋襯衫別忘系皮帶,鄭琴說漏肚臍不好看"。
這些都是妻子鄭琴的"杰作"。雖然兩人離婚多年,但每次謝岳出遠門,鄭琴總會默默幫他收拾行李。
"他們總說離婚是因為當年丟了哥哥,但在我眼里,他們的愛從來沒斷過。"大妹指著行李箱夾層里的紅包,"媽媽偷偷塞了2000塊,說'別讓浩浩知道,他讀書花錢多'"。
行李超重的提示音響起時,謝岳正對著值機屏幕念叨:"浩浩住的宿舍有沒有空調?南京這天氣比老家熱多了。"直到空姐提醒他辦理托運,才依依不舍地把裝滿父愛的行李箱推向前臺。
那一刻,大妹突然發現父親的背影不再像記憶中那樣挺拔,微微佝僂的肩上,扛著的何止是行李,更是20多年來從未間斷的牽掛。
候機廳的座椅硬邦邦的,謝岳卻睡得很香。大妹翻看著手機里的家庭群,哥哥半小時前還在實驗室發消息:"今晚要趕論文,父親節就不視頻了哈"。
沒人知道,此時父親正帶著滿箱驚喜在風雨中奔波。窗外電閃雷鳴,暴雨拍打著玻璃窗。
大妹想起上周父親在工廠的樣子:為了趕訂單,每天在車間待12個小時,連腰傷發作都舍不得休息。"爸爸總說'等你哥安定了,我就歇一歇',可真到了能歇的時候,他又忙著給兒子準備驚喜"。
凌晨1點,機場廣播終于傳來登機通知。謝岳猛地驚醒,第一反應是摸向行李箱:"梅干菜沒壓壞吧?"
過安檢時,他笨拙地解著皮帶,金屬扣的碰撞聲讓大妹鼻子發酸——這個在商場談判時從容不迫的男人,此刻像個初次出遠門的孩子,緊張里透著期待。
飛機在轟鳴聲中起飛,謝岳望著窗外的閃電,忽然說:"你哥丟了20年,現在能坐在教室里讀書,比什么都強。"黑暗中,大妹看見父親的手在發抖,那是1998年在派出所報案時都沒見過的顫抖。
清晨6點,南京的天空剛泛起魚肚白。謝岳和大妹站在南京師范大學的校門口,望著眼前的教學樓,突然有些手足無措。
"浩浩每天就在這里上課?"謝岳摸著校門口的石碑,像在觸摸兒子生活的痕跡。按照提前和室友串通好的"計劃",父女倆直奔學校餐廳。
遠遠地,就看見謝浩男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一邊啃包子一邊看手機。大妹悄悄指了指:"穿白T恤的那個!"
謝岳的腳步突然放慢,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行李箱把手——那個在視頻里看了無數次的兒子,此刻近在咫尺。
"浩...浩浩?"謝岳的聲音有些發顫。正在和室友討論課題的謝浩男猛地抬頭,手中的包子差點掉在桌上。
"爸?妹?你們怎么......"話還沒說完,就被父親緊緊抱住。大妹眼尖地看見,哥哥的耳朵瞬間紅透,手指緊張地揪著T恤下擺——那個在學術會議上侃侃而談的研究生,此刻像個收到生日禮物的孩子。
餐廳里響起輕輕的抽氣聲。有同學認出這對"網紅父子",卻只是微笑著拍照,沒有上前打擾。
謝岳環顧四周,看見干凈的餐桌、安靜學習的學生,突然挺直了腰板:"我兒子在這么好的學校讀書,比我當年在工廠當學徒強多了"。
午餐時,謝浩男突然掏出一個紙袋:"本來想寄回家的,沒想到你們來了。"里面是一條棕色皮帶和一件淺藍色襯衫,標簽上還貼著字條:"給爸爸的父親節禮物,尺碼問了媽媽"。
謝岳的手突然抖得厲害,皮帶扣怎么都扣不上,最后還是謝浩男蹲下來幫忙。"爸,你瘦了。"謝浩男的聲音很輕,卻讓謝岳紅了眼眶。
20年前,他在街頭發尋人啟事時,從未想過還能有這樣的時刻——兒子親手為他系上皮帶,女兒在旁邊笑著拍照,餐桌上擺著剛炒好的梅干菜肉。
說起當年尋子的艱辛,謝岳擺擺手:"都過去了。現在每天能和浩浩視頻,知道他在做學問,比賺多少錢都強。"他指著襯衫上的標簽:"你媽眼光還是那么好,這顏色顯白"。
兄妹倆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濕潤——父母離婚時的隔閡,在這一刻悄然融化。
飯后在校園散步時,謝岳突然停在公告欄前。上面貼著謝浩男獲得"優秀研究生"的海報,照片里的兒子穿著正裝,目光堅定。
"這張照片該寄給你媽看看。"謝岳掏出手機,認真地拍了三張,"她總說浩浩像我年輕時,其實比我有出息多了"。
說起父母的關系,大妹有些感慨:"他們總說離婚是為了不互相折磨,但其實心里都放不下。爸爸至今沒再娶,媽媽也總偷偷打聽哥哥的事"。
看著前面父子倆并肩的背影,她突然明白,有些愛不必說出口,就藏在每次默默的付出里。
傍晚分別時,謝浩男堅持要送父親到地鐵站。電梯里,謝岳突然掏出那個藏在行李箱夾層的禮物——一本泛黃的筆記本,里面貼著謝浩男從小到大的照片,還有每次視頻時記下的"浩浩語錄"。
"你小時候總說'爸爸是超人',現在爸爸老了,只能當你的后勤兵了。"地鐵門關閉的瞬間,謝浩男看見父親在玻璃上呵出的霧氣,正用手指畫著什么。
直到列車開動,才看清那是一個歪歪扭扭的"家"字。手機震動,家庭群里發來父親的消息:"今天是爸爸最幸福的一天,比20年前找到浩浩還要幸福"。
回程的航班上,謝岳看著手機里的全家福,嘴角一直帶著笑。大妹靠在窗邊,想著哥哥說的那句話:"以后別搞突襲了,我的心臟受不了"。
其實大家都知道,那份"受不了"的驚喜里,藏著最溫暖的親情。臺風早已過境,機窗外是湛藍的天空。
謝岳輕輕撫摸著襯衫領口的便簽,突然覺得這趟旅程就像一場夢——20年的尋子之路,終于在這個父親節,畫上了最圓滿的句點。
而所謂父愛,或許就是這樣一場永不停止的奔赴:從最初的"尋找",到如今的"陪伴",不變的是那份深入骨髓的牽掛。
下飛機時,謝岳的腰又開始隱隱作痛,但他的腳步卻格外輕快。因為他知道,在南京的某個宿舍里,兒子正穿著母親選的襯衫,系著他送的皮帶,對著筆記本上的"父情節"記錄傻笑。
而這,就是一個父親最想要的節日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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