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雅思考試，曾赴英國留學的莫莉（化名）覺得“非常折磨人”，“前后考了三次，雅思考試的報名費、補習班和‘機經’等資料花了4萬~5萬元。”她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

像莫莉這樣的“烤鴨”（指雅思考生）不在少數。英語語言考試雅思（IELTS）是海外留學與英文能力的金標準之一。2023年，全球雅思考試人次達到400多萬人的歷史新高。而在中國內地，過去15年里，雅思考試的報名費用從1450元上漲八次到2020年至今的2170元，漲幅逼近50%。難以想象，雅思的考試機構竟然淪落到拆東墻補西墻，甚至打算變賣藝術收藏品。

早在今年1月初，雅思考試主辦方之一英國文化教育協會（British Council）的首席執行官麥克唐納（Scott McDonald）就警告稱，財政壓力可能會導致該協會在十年內“消失”。“我這么說不是為了吸引眼球，我認為這是事實。”他稱。

另據知情人士透露，英國內閣大臣近日已要求英國文化教育協會制訂兩份支出計劃，一份計劃維持名義現金金額不變，這意味著英國政府未來幾年內不會追加對該協會的資助，預計此舉將導致該協會關閉其位于40個國家和地區的辦事處；另一份計劃要求該協會每年削減2%的資金，這或將導致該機構在60個國家和地區辦事處的關閉。但也有政府官員認為，考慮到模擬的削減規模，英國文化教育協會夸大了必須關閉的國家辦事處的數量。

坐擁雅思考試這個看似“穩賺不賠”的生意，本應賺得盆滿缽滿的英國文化教育協會為何會陷入財務危機？

“破產”之路

創立逾90年的英國文化教育協會是一個受英國政府資助、致力于在全球范圍內推廣英國文化、藝術、教育和交流的非政府組織，目前在100多個國家和地區設有辦事處。

該機構更為中國學生熟知的身份則是英語語言考試雅思（IELTS）的共同主辦方，另外兩個主辦方是劍橋大學考試委員會和澳大利亞IDP教育集團。此外，英國文化教育協會還在全球內提供特許公認會計師公會（ACCA）的資格認證服務。

受留學市場的繁榮推動，英國文化教育協會的英語教學和考試業務一度連年攀升。據該協會2018/2019年財報，英語教學和考試業務營收為7.27億英鎊（約合71億元人民幣），占其營收的58%。雖然該財年凈利潤僅有3000萬英鎊，但該機構賬面仍有1億英鎊的儲備。

然而隨著疫情襲來，全球線下雅思考試暫停、英語教學中心關閉，但英國文化協會在全球的辦事處、文化中心和考試中心仍在維持運轉。 該協會2020年/2021年財報顯示，工資、保險和養老金等人事支出高達3.76億英鎊，占總支出近四成，當年凈虧0.91億英鎊，賬上可動用儲備縮水至僅400萬英鎊。

在此背景下，英國文化教育協會向其英國外交、聯邦和發展事務部（FCDO）申請援助了一筆1.97億英鎊的政府貸款，每年光利息就要付出1400萬英鎊。且據媒體報道，截至目前，該貸款的大部分尚未歸還。

3月，在該機構面臨破產前幾天，英國外交大臣批準延長英國文化教育協會貸款償還期限18個月，但該筆貸款仍以商業利率計息。麥克唐納稱，這意味著2026年9月開始償還貸款時，該機構將在1.97億英鎊的貸款基礎上額外增加超過2000萬英鎊的利息。

在今年3月公布的2023/2024財年財報顯示，英國文化教育協會共舉辦了約230萬場雅思考試，較上一財年增加約50萬次。受益于教學和考試業務收入回升，英國文化教育協會收入上漲超1.1億英鎊，達到9.89億英鎊，但仍處于凈虧損狀態。協會表示正在實施轉型計劃，預計2024/2025財年將節省近1.85億英鎊，并考慮近一步降本增效。

“根據我們現有的計劃，我們預計到2026~2027年將重新實現盈余，但需要FCDO的持續支持來幫助我們度過這一艱難時期，從而讓我們以穩固且可持續的方式重新站穩腳跟。”該協會主席湯普森和麥克唐納稱。

如何自救

為了解決財務問題，英國文化教育協會曾嘗試多種方法“自救”。

2021年，英國文化教育協會以1.3億英鎊的價格將其在印度的雅思業務出售給澳大利亞IDP教育集團，后者隨即成為估值2億美元的印度雅思市場的唯一運營商。此外，麥克唐納今年年初表示英國文化教育協會或將出售其擁有的價值2億英鎊的藝術藏品以償還政府債務，據悉該提議并未被英國政府接受。

FCDO發言人表示：“由于英國文化教育協會從事商業活動，因此其在法律上受到補貼管制，以確保市場公平、自由地競爭，一旦其財務狀況允許，我們仍致力于收回貸款。”

該機構近期還重申，盡管財政狀況嚴峻，但在2025~2026年度，“我們仍向英國文化教育協會提供了超過1.6億英鎊的資金支持”。

然而未來不容樂觀。英國政府11日公布的財政支出審查報告顯示，英國文化教育協會的上級機構，英國外交、聯邦和發展事務部 （FCDO）的預算被削減7%，屬于受影響最大的部門之一。

總部位于倫敦、主要幫助博物館進行藏品收購的慈善組織藝術基金主席珍妮·沃爾德曼（Jenny Waldman）批評稱，此舉將為其他陷入困境的公共機構開創一個可怕的先例。“這些藏品并非在艱難時期可以兌換成現金的商品；它們是珍貴的文化資產，需要為子孫后代保管。”她稱。

值得注意的是，曾被雅思和托福長期主導的英語測評市場迎來了新的挑戰者，例如在疫情期間以“在家考、考時短、出分快、便宜”等特點“出圈”的多鄰國英語測試 （DET）以及英國培生教育集團開發的PTE學術英語考試。

而對于估值3.8億美元的中國雅思市場，IDP教育集團也躍躍欲試。去年10月，IDP宣布不再與英國文化教育協會續約，將在中國內地單獨舉辦雅思考試。然而，盡管在去年末舉行了幾場試點考試，截至目前，IDP尚未在中國舉辦正式雅思考試。

與此同時，全球留學市場隨著美加澳英等傳統留學國家收緊移民和簽證政策而面臨波動。已經在雅思和托福等語言考試培訓領域從業15年的趙白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簽證政策變化及疫情后經濟復蘇緩慢已經影響到了留學市場及語言考試。“以前需要提前一兩個月報名搶考位，現在基本不用搶，提前一個月報名就能有位置，而且還在不斷釋放新考位。”他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