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飛越三亞蜈支洲島。視覺中國 圖

“三，二，一！”王紫從四千米高空縱身躍出機艙，在失重幾秒后，位于海南省三亞市東北部海濱的海棠灣在她腳下展開，天際線露出前所未有的弧度。

作為全國率先出臺低空旅游辦法的地級市，三亞的低空經濟通過旅游項目，已從“概念階段”走向了“成形模式”，并正在實實在在地推動著消費。

公開數據顯示，2024年上半年，三亞低空旅游接待游客28.7萬人次，已超2023年全年總量，產業綜合收入突破7.3億元。

低空經濟很“熱”，三亞有自己的“冷”思考。

“不能盲目跟風，我們還是要根據實際情況，結合自身的特點有序發展。”今年4月初，三亞市發展和改革委員會三級調研員張途晟向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表示，三亞市發改委作為牽頭單位，目前已完成《三亞低空經濟發展規劃》初稿編制工作。

2025年5月10日，中國低空經濟產業發展聯盟在三亞正式成立，宣布將以海南為創新試驗田，重點推動無人機物流、城市空中交通、低空文旅等場景落地。這也意味著，具備低空經濟發展優勢的三亞，迎來了資源要素的“入股”，站上了“新風口”。

“根據三亞的城市特質與優勢，更適合在低空貨運領域布局。”中國氣象服務協會低空經濟專業委員會主任委員蔡銀寅對澎湃新聞表示，作為海南自貿港的核心城市，高頻次的貨物周轉正是國際貿易活躍度的重要體現，低空貨運所依賴的基礎設施建設周期相對較短，能夠快速形成運營能力。

從“飛起來”到“飛得遠”，未來，三亞低空經濟發展勢必不能靠“單打獨斗”。海南大學國際商學院教授王勇向澎湃新聞表示，三亞的低空經濟今后還是要走出去，跳出北緯18°，不僅要輻射三亞經濟圈，更要聯動海南全島。

進階：云端看三亞

王紫跳傘的當天，恰逢她三十歲的生日。王紫說，其實，想跳傘的想法早在三年前就已產生，為了給而立之年一個特別的注腳，她專程奔赴三亞完成此次跳傘，她希望新的一歲，能以“勇敢”開場。

王紫在三亞體驗高空跳傘。受訪者 供圖

可以發現，游客走進三亞的理由正在發生變化：從傳統的觀山看海，到開始追求以云端視角俯瞰城市，旅游體驗也從“平面化”向“立體式”升級。這也意味著，被拉大的文旅產業發展框架，正在催生出新型消費空間。

就在今年3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提振消費專項行動方案》明確，加快完善低空經濟監管體系，有序發展低空旅游、航空運動、消費級無人機等低空消費。

在三亞，低空旅游市場的“熱氣球”已然升空。王紫選擇跳傘的塔赫基地，是三亞首個高空跳傘基地。2019年，尚在海外工作的張恩銘回國期間，注意到國內低空體驗領域的廣闊前景。憑借資深戶外運動愛好者的直覺，他萌生了回國創業、打造跳傘基地的念頭。

次年年初，張恩銘與合伙人一同回國，正式啟動跳傘基地的籌備工作。在選址上，他們最終鎖定位于北緯18°的三亞。張恩銘向澎湃新聞解釋，低空運動需在有日照的時間段完成，而三亞的日照時長在全國位于前列，是開展跳傘運動的理想之地。

張恩銘稱，事實上，選地還需考慮氣象數據、地面環境、空域位置等綜合因素。他舉例，每上升一千米，氣溫一般會降低6℃，因此為了保障跳傘的舒適度，選擇熱帶的坐標更為合適。

經過一年的籌備，在2021年1月，三亞塔赫基地順利開業。“我們在抖音地標瀏覽量達到了11.7億，單日最多飛行架次為56次”，據三亞塔赫極限運動俱樂部總經理、聯合創始人張恩銘透露，2024年全年跳傘的人數超1萬余人，而在開業當年的數據為4000人次。

停落在三亞塔赫基地的直升機。澎湃新聞記者 迪娜爾攝

在張恩銘看來，上揚的數據的背后，是大眾對低空體驗項目的接受度正在顯著提升的直接反饋。他明顯意識到，現在前來體驗的挑戰者大多已提前做好功課，主動了解相關知識的意愿明顯增強。他透露，當前，基地的主力消費人群為21歲至35歲的青年人，而年齡最大的體驗者超過80歲。

作為三亞低空體驗項目的“新起之秀”，跳傘運動正迅速崛起；而作為“元老”項目的彩虹拖傘，則見證了行業的變遷與創新。

在三亞蜈支洲島，隨著快艇加速，拖曳傘迎風展開，載著體驗者緩緩升空。當高度突破20米，碧海藍天盡收眼底；隨后，當快艇調整速度，體驗者還能感受“蜻蜓點水”——雙腳輕觸海浪，與大海來一場親密互動。

在王勇的記憶里，2007年剛到蜈支洲島工作時，彩虹拖傘項目便已在運營當中。他清晰記得，當時的船體還沒有甲板，體驗者需站在沙灘上，隨著快艇的加速與水手的協力拖拽，拖傘才能升空。

為提升體驗的舒適度，彩虹拖傘團隊自主創新，對船體進行了一系列升級改造。王勇介紹稱，如今的拖傘快艇不僅加裝了專業甲板和電動卷揚機，使游客能夠直接在甲板上完成起降，還將船體材質從最初的玻璃鋼全面升級為鋁合金，大幅提升了船體的耐用性；此外，彩虹拖傘的可共同體驗的人數從最初的一人提升至如今的三人，可以滿足親子游需求。

游客在三亞蜈支洲島體驗彩虹拖傘。視覺中國 圖

“市場需要新產品的迭代，這也推動著我們開發新的低空項目”，王勇稱，作為傳統景區，提升游客的復玩率的關鍵在于產品的創新。一方面需挖掘同一產品的不同玩法，另一方面需不斷引進新項目。

他介紹，2006年公司派人去國外學習考察，并從法國引進水上飛人設備后，團隊通過自主研發掌握了全套操控技術以及維修技能，目前日均體驗者超百人。另據，蜈支洲島直升機項目負責人譚福博透露，自2016年推出直升機環島游以來，已累計接待游客超10萬人次，實現營收逾7000萬元。

目前，蜈支洲島已形成“飛機觀海、拖傘點水、飛人戲浪”的低空產品矩陣，與海上運動、陸地觀光、潛水探索共同構建起海島立體旅游系統，實現“一島四棲”的沉浸式體驗。

據公開報道，去年上半年，三亞低空旅游接待游客28.7萬人次，同比增長112%，超2023年全年總量；產業綜合收入突破7.3億元，帶動就業崗位2300個；航線網絡密度達0.8條/百平方公里，穩居全國同類城市之首。

不難發現，為大眾看山看水提供全新視角的低空旅游，正在重塑三亞文旅體驗。從“二維平面”到“三維立體”的游覽方式的升級，也催生出城市文旅發展中的全新增長極。

加速“入場”：拓展應用場景

“云端看三亞”已然成為文旅新常態，同時，CityFly催生的低空飛行能力正在突破地理邊界，實現從城市天際線到跨城際走廊的躍遷。

去年9月29日，國內首條海南三亞至廣東湛江直升機航線成功首飛。該航線由南航通航開通，航程僅60分鐘，這也意味著，旅客入島離島又添新選擇。目前，該航線已進入常態化運營階段，旅客可以享受更為靈活、便捷的值機、安檢及登機流程。

2024年9月29日，國內首條從三亞出發至廣東省湛江市的省際跨海直升機航線成功首飛。海南日報客戶端 圖

此航線的起飛點是三亞目前唯一的通航機場。2001年，三亞天涯直升機場正式投用，現由南航通航三亞基地運營管理。南航通航三亞基地總經理李嚴向澎湃新聞介紹，目前在海南的主要業務是海上石油平臺運輸和應急救援，而“跨海飛”正是基地不斷培育新場景，拓展低空產業版圖的新嘗試。

事實上，2019年以前，僅有南航通航和亞龍通航扎根三亞，目前通航企業數量已增長至6家，形成多元競爭態勢。值得一提的是，三亞本土培育的亞龍通航空中游覽作業量穩居全國前列，成為行業標桿。

通航企業數量的增長，為三亞低空經濟發展注入了強勁動能。據中國民用航空中南地區管理局官方微信公眾號“中南悅讀匯”統計的數據顯示，2024年上半年，三亞轄區通航起降5.27萬架次，飛行7283.97小時，載客13.17萬人次，其中空中游覽起降4.89萬架次，飛行5342.75小時，載客12.02萬人次，占全國49.46%、40.28%、50.63%。

在2019年，三亞的關鍵落子，為低空經濟生態輸入了新血液。當年11月，海南省科學技術廳與三亞市人民政府聯合引進智能商用無人機企業——一飛（海南）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一飛海南”），成為首批入駐三亞崖州灣科技城的高新技術企業。

其實，“一飛海南”是一飛智控（天津）科技有限公司（下簡稱“一飛智控”）的全資子公司，位于天津的母公司主營研發生產，而一飛海南則主攻場景應用的拓展。

如此布局的背后，深有考量。“沒有場景落地，技術研發等于‘紙上談兵’”，一飛（海南）科技有限公司副總經理褚天翼向澎湃新聞表示，一飛智控之所以布局三亞，是基于對應用場景優勢與市場潛力的戰略考量。他進一步解釋，作為熱帶島嶼城市，三亞可飛行日和空中游覽活動時間位居全國之首；另一方面，三亞文旅發展成熟，有利于企業拓展“智慧文旅”的業務場景。

目前，一飛智控在無人機集群控制、靶機等技術領域位于全國前列。值得一提的是，2020年，一飛智控無人機集群系統在民用領域創造了“最長時長由無人機表演的動畫”的吉尼斯世界紀錄。2022年1月，一飛智控進行了一場空前的無人機表演，以科技創新助力北京冬奧會。

落地三亞后，一飛海南決定以三亞為軸，面向全球，打造“兩個總部”和“一個中心”，分別是集群編隊表演業務總部、國際業務總部以及智慧城市示范應用中心。

褚天翼坦言，一飛海南布局三亞時，全國無人機領域其實已發展了一段時間，并已進入大批量生產階段。為了搶占市場先機，一飛主攻技術突破，實現了2019年的“一代機”到2025年“四代機”的迭代升級。

產品的全面升級，也為觀眾帶來直觀視覺體驗的顯著提升。他表示，原本在三亞上空飛行的無人機只能飛行10分鐘，目前續航時間已提升至30分鐘；其次，表演的畫幅從8幅升級至多達16幅—20幅；此外，無人機實現最小機身間距0.38m的行業突破，引領微間距時代。

目前，一飛海南已與三亞亞特蘭蒂斯水世界、海南富力海洋歡樂世界等文旅地標達成戰略合作，已開展常態化無人機空中表演運營。另一方面，另一方面，一飛海南成功“如愿”，已成功將無人機商業化觸角深入“智慧城市”的多類場景。

“在崖州灣科技城已布局10個無人機機場，每日會定時出艙，執行巡查任務，無需人工干預開箱、充電、回收等操作”，褚天翼表示，一飛海南無人機已應用至科技城的消防救援、漁港監管等多個關鍵領域，而飛行數據與素材將被接入由科大訊飛搭建的工地巡檢智能平臺，為智慧城市建設提供決策支持。

三亞使用無人機播撒農藥。微信公眾號“三亞發布”圖

此外，低空經濟的場景應用正在三亞加速落地。在交通領域，1月23日，三亞機場至海棠灣直升機航線首飛成功，標志著該航線正式開通。在農業領域，智能植保無人機正成為新農人的“得力助手”，依托高精度導航和智能噴灑技術，實現農藥的精準、高效作業。

作為國家海岸的三亞海棠灣，正在打造具有"空天聯海"立體化場景優勢的低空經濟科技創新園區。三亞海棠灣投資控股有限公司向澎湃新聞透露，園區計劃以“前店后廠”模式構建產業生態，布局低空飛行器及部件展銷中心（前店），無人機/eVTOL維修中心（后廠）。在技術架構上，圍繞“兩鏈兩網一中樞”總體藍圖（感知通信鏈、配套設施鏈、數智融合網、服務場景網、低空大腦中樞），搭建全域低空管控服務體系。

冷思考：不能盲目跟風，要因地制宜

“想要發展什么樣的業態，就要抓住其核心要素”，南京信息工程大學教授、中國氣象服務協會低空經濟專業委員會主任委員蔡銀寅對澎湃新聞表示，地方政府在發展低空經濟產業集群方面，其實并沒有太多的戰略選擇。在操作層面，地方政府能做的，實際上只有兩個方面：一方面是挖掘自身的比較優勢，確定好發展低空經濟的主業態形式；另一方面是吃透低空經濟發展的規律，設計好低空產業政策，抓住低空經濟發展的先機。

2024年被稱為“低空經濟發展元年”，而在前一年的9月，三亞出臺《三亞市促進低空旅游發展暫行辦法》，并將低空旅游發展納入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規劃，這也是全國率先出臺低空旅游發展辦法的地級市。

澎湃新聞注意到，《辦法》從產業規劃、經營管理、安全監管、法律責任等方面提出了具體要求。其中提出，將低空旅游納入旅游產業發展專項資金支持范圍，用于低空旅游的基礎設施建設、公共服務體系建設和人才培養等，促進低空旅游業發展。

此外，《辦法》要求從事低空旅游的企業必須依法取得通用航空經營許可，并嚴格規范價格行為，包括實行明碼標價制度，禁止使用任何具有欺騙性或誤導性的文字、圖片、視頻等形式標示價格信息。

可以說，既體現了對低空旅游的扶持，也確保了行業的規范有序發展。

“不能盲目跟風，我們還是要根據實際情況，結合自身的特點有序發展”，三亞市發展和改革委員會三級調研員張途晟向澎湃新聞介紹，三亞市委、市政府高度關注低空經濟統籌發展工作，去年10月，三亞市發改委作為牽頭單位，正式啟動《三亞低空經濟發展規劃》的前期調研工作，目前已編制完成初稿。

“若不加強低空有人與無人飛行產業鏈協同發展，我們早晚會失去現在的優勢”，張途晟表示，經過調研發現，作為較早“入股”低空旅游的城市，三亞已在通航運營領域建立起局部優勢，但必須清醒認識到，當前撲面而來的無人機發展浪潮對三亞傳統通航運營領域形成了強有力的挑戰，若不找準發力點彌補協同發展的短板，現有先發優勢終將難以為繼，最終掣肘低空經濟的可持續發展。

直升機飛越三亞蜈支洲島。視覺中國 圖

張途晟坦言，未來三亞無人機用戶和飛行量可能出現爆發式增長態勢，這給傳統低空空域組織管理和飛行安全帶來前所未有的沖擊和挑戰，三亞低空經濟目前暴露出?基礎設施不夠健全、發展路徑不夠清晰、產業鏈條短板明顯、協同發展合力不足等問題更加凸顯，將是發展規劃出臺后要逐個攻破解決的問題。

當被問及，三亞低空經濟發展會將何目標放在首位時，張途晟斬釘截鐵地說：”那毫無疑問是安全，而且還得是高水平的安全，只有安全管得住，才能放得開”，他表示，三亞低空經濟的未來發展，始終會將“高水平安全與高質量發展”作為并重的任務主線。這也意味著，接下來將重點構建低空智聯基礎設施體系，建立健全通信、導航、感知、監視一體化的飛行服務與安全防控保障體系。

三亞當前正面臨著低空經濟產業體系化建設的迫切需求。“要將碎片化發展的板塊，從產業的角度建立起體系”，他指出，調研結果顯示，三亞在通航領域雖已形成比較優勢，但在低空經濟其他細分領域的企業培育和產業集聚方面仍存在不足，應當突破三亞自身空域制約，強化要素保障，立足三亞經濟圈，面向海南全島全域，飛出瓊州海峽，飛向三沙海島，走向東南亞，因為三亞同時擁有熱帶特色資源和海南自由貿易港政策兩大優勢，應該有大視野、大手筆、大突破、大作為。

此前，國內多個城市早早“入場”無人機研發、制造等方面，三亞的路又在何方？調研結果指出，三亞要立足區域特色，走差異化發展道路。具體而言，應充分發揮自貿港"零關稅、低稅率、簡稅制"的政策優勢，選定發力賽道后，進行精準招商，打造具有競爭力的低空經濟產業集群。

哪個賽道更適合三亞？蔡銀寅分析指出，當前低空經濟可分為兩大發展方向：其一是以飛行器制造為核心的產業鏈上游，其二是以運營服務為主的下游市場，后者又可細分為行業應用、低空貨運和低空客運三大賽道。他認為，在制造端，工業基礎雄厚的城市已搶占先機；而在運營端，低空貨運和客運因其顯著的要素流動性和普惠特征，對區域經濟發展的帶動作用更為突出，三亞可以側重此方向。

5月3日，游客在三亞海棠灣體驗直升機飛行。新華社記者 郭程 攝

推動低空經濟基礎設施建設的第一步，蔡銀寅指出，是要先從“奢侈品”的路徑依賴中走出來。低空經濟的基礎設施主打的是實用、方便、快捷、高效、靈活和低成本，它可以像電動自行車停放點那樣去建設，也可以像快遞集散點那樣去建設，就是不能像航站樓那樣去建設。

“根據三亞的城市特質與優勢，更適合在低空貨運領域布局”，蔡銀寅指出，低空貨運所依賴的基礎設施建設周期相對較短，能夠快速形成運營能力，另一方面，作為海南自貿港的核心城市，高頻次的貨物周轉正是國際貿易活躍度的重要體現。

“無龍頭，則形不成產業集群”，蔡銀寅強調，培育產業龍頭的投入成本必須與預期的市場規模相匹配。因此，三亞在確定低空經濟的發展方向之后，還需做好“市場容量”的測算。

他比喻，建設產業集群與打造“果蔬集散中心”的底層邏輯相似，如果前期不充分調研周邊居民規模和消費需求，盲目投入很可能導致資源浪費。只有確保足夠的市場容量，才有可持續性降本增效的空間，才能形成良性的商業循環和穩定的產供鏈關系，發揮出經濟形態的社會滲透力。否則很可能是鏡花水月，經歷一場短暫的資本幻覺式狂歡。

展望：跳出三亞，讓低空經濟真正起飛

作為低空經濟先行城市，三亞在場景應用方面已然搶跑。來自不同的聲音紛紛傳來，期望三亞能在新賽道上，能抓住此輪風口，將“已熱起來”的狀態，真正轉換為“強起來”。

今年1月9日，在三亞市第八屆人大六次會議上，周成泉等市人大代表聯名提出制定《三亞市低空經濟產業發展促進條例》議案，引導和支持三亞低空經濟產業健康發展。

嚴格來說，周成泉提案的方向早在去年就已確定，但一場展會，為他帶來了實打實的靈感。作為三亞國際文化產業博覽交易會主辦單位的負責人，在去年展會期間，他特意與來自北歐的參展商們深入溝通，探討當地的低空經濟發展現狀與未來趨勢。

據他前期了解，憑借完善的政策法規、成熟的產業生態和先進的服務體系，瑞士、芬蘭、挪威等國家已在低空經濟發展方面走在全球前列。隨后，基于實際交流情況，周成泉聯合其他人大代表共同研究，將可借鑒的發展模式和具體建議整合形成了上述議案，期望能為三亞低空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參考。

“要差異化打造低空經濟”，周成泉表示，他曾去深圳、成都等城市，調研不同城市低空經濟的發展動態，他認為，從三亞實際出發，在制造環節可能難以形成競爭優勢，但在應用場景開發方面已處于全國領先地位。這一獨特優勢應當成為三亞發展低空經濟的核心著力點，需要持續深耕、重點突破。

直升機鳥瞰三亞鳳凰島。視覺中國 圖

不可否認，三亞現有的陸地與海洋旅游產品體系已相對成熟，他認為，而低空旅游作為新興業態，可以為三亞旅游業高質量發展帶來更高的增長極。周成泉指出，三亞擁有264.42公里的海岸線，可借鑒北歐國家，打造低空環島觀光走廊，有機串聯起蜈支洲島、西島、天涯海角等核心景區，并同時開發海島婚禮飛行、低空攝影等衍生定制化旅游產品，以提高低空旅游的核心競爭力。

今年正值海南自由貿易港封關運作之年，周成泉建議，在封關之后，三亞可以充分發揮自貿港的開放優勢，爭取落地低空飛行錦標賽、低空物流挑戰賽等國際賽事，通過打造IP的形式，提升三亞在低空經濟領域的影響力。

當下，低空經濟正為城市發展開辟全新維度，各地爭相布局的背后，是對立體空間資源開發的戰略考量——期望通過突破平面發展局限，打造經濟增長的新引擎。

在海南大學國際商學院教授王勇看來，既然此賽道指向“向上求索”，三亞不如將發展的目光，投向突破更廣闊的地理界線上。“發展低空經濟不能閉門造車”，王勇向澎湃新聞表示，三亞的低空經濟今后還是要走出去，先輻射三亞經濟圈，還要聯動海南全島。

這一理念正在快速落地，就在5月10日，中國低空經濟產業發展聯盟（以下簡稱“聯盟”）在三亞正式成立。會上，聯盟宣布將以海南為創新試驗田，計劃在海南試點“跨海無人機物流網絡”；城市空中交通方面，聯盟相關合作企業飛行汽車原型預計2025年量產，將推動海南建立“空中交通走廊”；低空文旅上，計劃在海南推出“低空觀光環島游”。

5月10日，中國低空經濟產業發展聯盟在三亞正式成立。海南日報 圖

值得關注的是，聯盟的目標指向多個維度：在產業協同創新方面，整合產業鏈資源，突破eVTOL電池技術等關鍵核心技術；應用場景拓展上，聯合地方打造“低空經濟示范城市”，計劃在海南率先試點醫療物資空中運輸；標準與生態構建領域，牽頭制定行業標準，搭建“政產學研用”協同平臺。

據海南日報報道，在會上，聯盟創始發起人、聯席理事長焦涌表示，未來三年將推動100個標志性場景落地，孵化50家獨角獸企業，并助力海南低空經濟規模突破千億。

對此，海南師范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副教授袁雅娜公開表示，海南作為全國唯一的中國特色自由貿易港，發展低空經濟的戰略意義不止于培育千億級產業規模。在她看來，海南處于“一帶一路”海上絲綢之路關鍵節點，發展低空經濟可突破地理限制，構建“空中絲綢之路”新通道。例如，利用eVTOL（電動垂直起降飛行器）實現與東盟國家的快速商務通勤或物流運輸。這種立體交通網絡的建設，與海南加快建設西部陸海新通道國際航運樞紐高度協同。同時，低空經濟集成了無人機、智能航測、空中物流、空中醫療等新興業態，可與海南大力發展四大主導產業?形成協同效應。

袁雅娜表示，相較于國內其他低空經濟先行城市，海南的優勢并非單純依賴產業基礎，而是通過“自然—制度—場景”的差異化組合形成獨特競爭力。

“在同質化競爭異常激烈的今天，想要搶灘低空經濟細分領域的潛在增長點，僅用傳統招商套路的三招兩式是遠遠不夠的。”蔡銀寅表示，把握低空經濟發展的大方向，發掘自身的比較優勢，適應低空經濟產業集群發展規律，找準發力點，才是真正需要的組合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