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陸棄

特朗普又出招了。這一次，他不是在法庭上振臂高呼“政治迫害”，也不是在競選集會上咆哮“讓美國再次偉大”，而是悄然殺入了科技界，推出了自己的手機和移動服務品牌：“特朗普移動”（Trump Mobile）。這個價格不菲、定價499美元的智能手機，以及每月47.45美元的“愛國網絡”訂閱計劃，不僅將特朗普名字進一步嵌入到美國家庭的生活，也再度拉響了“政治資本變現”的警報。尤其是在2024年總統大選后的美國社會愈加撕裂、資本與政治邊界日益模糊的背景下，“特朗普手機”并非一門單純的商業生意，它更像是一個赤裸裸的政治投射平臺，一臺掌上“特朗普電視”，甚至是另一場文化戰爭的移動前線。

從表面上看，特朗普集團的這一“跨界創業”可以被包裝成一項愛國商業行為。設在密蘇里州的呼叫中心、“美國制造”的標簽、無限短信、遠程醫療服務、汽車道路援助，甚至全球100個國家和地區的通話服務——這聽起來像極了美式消費主義的勝利。但問題在于，這一切包裝都牢牢綁定著特朗普這個人的品牌，而特朗普這個名字，在美國已不再是單純的政治人物標簽，而是一種帶有強烈意識形態立場的符號。你購買的不是一部智能手機，而是一張政治選票，一份對“紅州信仰”的忠誠聲明。

6月16日，紐約特朗普大廈，一眾特朗普家族成員聯袂登場，媒體鏡頭悉數到位，不啻為一次精準的政治公關行動。而這家新上線的網站則更像是特朗普陣營為2025年重新掌權做準備的一塊數字根據地。管理特朗普商標的公司DTTM已經申請將“T1”及“Trump”用于手機、配件乃至無線服務，顯然并非臨時起意，而是早有謀劃。從“真相社交”（Truth Social）到“特朗普手機”，特朗普的“信息閉環”正在迅速成型，這既是對傳統媒體和科技巨頭的反擊，也是一個總統建立另類輿論帝國的嘗試。

這種以家族為核心、資本為工具、民粹為燃料的信息帝國并不新鮮，卻在特朗普手里玩出了極致。他不再滿足于在推特（現X）上發帖或依賴右翼媒體平臺發聲，而是要打造自己的技術生態圈，親自做平臺、做硬件、做渠道，甚至未來可能發展出“特朗普App Store”。一邊是司法案件纏身、另一邊卻還在商業領域攻城略地，這種強烈的反差本身就是特朗普神話的延續。他的支持者并不在意他是否涉及刑事指控，反而會因為“深層政府迫害”而更加忠誠。他們不希望與“覺醒左派”共用谷歌、不信任蘋果手機的“數據收集”，甚至討厭Verizon或AT\&T等主流運營商對“保守聲音”的封鎖，而“特朗普手機”正好滿足了他們的一切心理預期。

但也別太快下結論。這項新業務的商業可行性與可持續性仍充滿疑問。499美元的售價在競爭激烈的智能手機市場中缺乏足夠性價比，而每月47.45美元的訂閱費用也未見得有明顯優勢。更何況，“美國制造”的標簽可能意味著成本居高不下、性能和體驗堪憂。曾經有太多政治明星試圖將粉絲經濟轉化為商業模式，結局往往是曇花一現。“特朗普牛排”、“特朗普伏特加”、“特朗普大學”皆成前車之鑒。但問題在于，這一次，特朗普并不是僅僅在賣產品，他在賣的是一種“身份感”，一個“在自己人生態中自由呼吸”的虛擬空間，這才是他真正的底牌。

從國際視角看，這一現象也揭示出一種極具美國特色的政商一體化趨勢：當政治人物完全娛樂化、消費化后，其個人品牌甚至可以像可口可樂、Nike一樣走入市場，成為“愛國主義”的商業載體。而與此同時，美國民主制度的所謂“防火墻”——即公權力與私商業的邊界——早已被不斷突破。特朗普的兒子們在接受采訪時高調宣布呼叫中心選址、產品功能、未來計劃，幾乎就是以一種準政府官員的口吻在講述自己的企業藍圖。這并非疏忽，而是特朗普家族刻意制造的一種“未來總統府”的預熱氛圍。2025年的白宮，如果再次由特朗普掌控，那么“特朗普手機”是否將享受政策便利？其網絡是否會被用于政府通聯系統？而批評者是否會被“封號”甚至“斷網”？所有這些疑問都并非杞人憂天。

美國向來高調地批評他國企業“政商不分”“信息安全風險”“國家控制”，但在“特朗普手機”這項計劃上，幾乎沒人提出“數據安全”的問題。這部手機的數據將交由誰托管？信息加密標準是否透明？是否會在選舉期間被用來追蹤、操控特定人群的投票傾向？一切都沒有答案。而民主制度的沉默，恰恰是特朗普主義最深的勝利。

一個總統，推出自己的手機品牌和電信網絡，這在全球都屬罕見。但這恰恰是美國正在經歷的一場政治變形：總統已非制度的捍衛者，而是流量的操盤手、品牌的代言人、信息戰的總指揮。特朗普沒有在推特上復出，卻選擇以硬件的形式重新“接入”每一個保守派家庭的臥室、車載系統與廚房電視。

這不是什么科技進步，也不是創新企業的崛起，而是一場赤裸的政治再塑，一次權力的數字化轉世。而你是否愿意掏出499美元買這部“自由之機”？恐怕不僅僅是商業選擇，而是一次意識形態的宣誓。在特朗普主義的世界中，連你的手機都必須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