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對陸澤蘇的了解,他嘗試過在花叢中兜兜轉轉的日子,也嘗試過屈尊降貴陪一個姑娘談戀愛,現在望著我和顧源的家庭過日子的氛圍。
他似乎又感了興趣。
他對我明顯戒備和抗拒的表情不以為意,只是站起來,他很高,俯身逼視人的時候有種勢在必得的自信。
他不動聲色地笑,說:「長安,當年分手的時候,你說你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我,我現在就在這里,只要你要,隨時就可以得到我。」
我忍了很久才忍住沒罵出來,我抬頭逼視陸澤蘇,這大概是我第一次毫不掩飾眼睛里的厭惡,我說:「你不僅瘋了,還令我惡心。」
他不以為意,說了句等我后笑了笑,然后轉身走了。
7
陸澤蘇大概是真的瘋了。
他將顧源調去了瑞士。
我和顧源結婚后的蜜月沒有度成,顧源神色很抱歉:「長安,對不起,但大 boss 突然臨時派我去瑞士處理一項業務,我可能要待半個月。」
我朝他微笑,說沒關系。
他離開的第二天,我就在下班的時候,被一個保鏢攔住了。
當然,保鏢的態度很有禮貌和不容拒絕,客客氣氣地說:「請您和我走一趟。」
我面無表情地避開他,保鏢沒攔著,只是在我身后說:「陸總說想給你看點有意思的東西,關于顧源的。」
我頓了頓,感到無力。
陸澤蘇這個人,大概是受從小生長環境的影響,他并沒有多少道德的束縛,一向隨心所欲。
他一時興起的事情,要所有人配合才行。
我覺得他瘋了,而且我相信,他時隔三年后的這些話并不是因為他后知后覺地發現愛上我了,非我不可,他只是在享受一個游戲。
和陸澤蘇分手后我聽過他的一個傳言,他身邊曾經有個很拜金的女伴,在跟了陸澤蘇一段時間被甩了。
那個姑娘的信條就是錢,在被陸澤蘇甩了后沒有傷心,很快就又找了一個對她很真心的富二代,結果在婚禮前,陸澤蘇給那姑娘發了條消息,讓她不要結婚。
這樣清醒、重利、現實的人也動了真心,以為這是來自于陸澤蘇的挽留,所以義無反顧地逃婚了,可最后也沒落個好結局,因為那條消息只是陸澤蘇閑來無事和朋友的一個賭局而已。
他朋友都想知道,在終身飯票和陸澤蘇之間,這個愛錢愛到極致的姑娘會選哪個。
他想要別人的真心,然后再把真心踩碎碾進泥土里。
他想看我為他背棄自己的婚姻,然后再把我碾進泥土里。
自信過了頭就成了自負。
8
我被帶到陸澤蘇面前的時候他坐在一間古色古香的茶樓,臨湖,手里捧著魚食,姿態閑散,冷眼旁觀各色錦鯉在他手下爭食。
看見我過來他笑了笑,放下手里的魚食。
我嘆口氣,直截了當地問他:「陸澤蘇,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他靜默了幾秒鐘,過了一會兒才笑,問,「你有沒有發現,我穿的是襯衫。」
我這才注意到他穿的是白襯衫。
他偏過頭:「你從我身邊消失的第三個月我開始想起你的,長安,那天管家給我送衣服,上衣是件襯衫,我要穿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那是那一瞬間,突然想起了你。」
我知道陸澤蘇說的是什么,那時候大概是我們最恩愛的時候,陸澤蘇在情場順風順水,除了錢多智商高,還得益于他英俊的外表。
我很少見到有人能將純色的襯衫穿得這么好看,他氣質很有攻擊性,但穿著襯衫就蕭蕭肅肅,爽朗清舉,還有攻擊性,只是這種攻擊被包裹在溫柔殼里,是另外一種不同的味道。
我當時開玩笑,跟他說以后襯衫只能穿給我一個人看,他當時笑笑答應了。
其實我只是開玩笑,他日理萬機,各種會議,正式場合怎么能避免得了襯衫,但陸澤蘇有一點,是他認真的時候是真的認真,那之后,他確實只在我面前穿過襯衫。
現在想想,我們竟然也有這樣甜蜜溫馨的時候,不過也是,若不是他認真過,我當初也不會在分開的時候那樣難過。
可時過境遷,再見他第一面的時候,我確實沒注意他穿的是襯衫。
他也發現了,偏過頭,聲音一點點冷下去,將手里的魚食一股腦全部倒進湖里:「這三年,今天是我第一次穿襯衫。」
「分手的第三個月我去找過你,但你不在了。」
他抬眸看向我,像是在觀察我聽見這句話時的反應,大約是我冷漠的表情令他困惑,他微蹙著眉。
我真的太了解他,他只是某一瞬間垂憐想到我,但比起膩了的潔身自好的日子,他更喜歡分手后的狀態,不然以他的手段,怎么會找不到我。
「陸總。」我嘆口氣,「這世界不是所有的東西只要你回頭就還在原地的,也不是你跟我說你找過我,或者您屈尊降貴記得答應過我的事我就應該感恩戴德。」
「在你的觀念里,是不是覺得你跟我說這些,我就應該痛哭流涕地撲到你懷里?」
「我過來,只是我想確保我的老公,顧源的安全。」
他神色冷淡下去,但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的笑意又玩味起來,帶著冷嘲:「我只是讓他和他曾經喜歡很久但追求無果的人一起去瑞士待半個月而已,長安,我要讓你知道他不是你的良人。」
我冷冷望著他:「是不是良人都和你無關。」
他臉色冷淡下去:「只想給你看男人的真面目而已,我答應你,如果這半個月他們之間沒有發生任何事情,我就會從你的世界里消失,不會再來打擾你。」
我隔了好半晌才笑出來,我說:「請記住你的話。」
他挑挑眉,似笑非笑,仿佛已經篤定不堪的結局。
這就是陸澤蘇的悲哀,他這個人骨子里,沒有責任,沒有忠誠,他不知道兩個人相互信任是什么樣子,可能就是因為不知道,得不到,所以在看著別人擁有的時候,想摧毀。
9
最后在離開前,我聽見他在我身后問我:「你愛顧源?」
我沒理他,他也沒為難我。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那么自信我還是當年那個揪著他衣袖哭泣說我不要錢,我只要你的紀長安,我早就變了。
我和顧源,我們坦白知道對方的感情經歷。
我知道顧源曾經有個很喜歡但追求無果的人,他也知道我曾經有段很不堪的感情經歷,只是不知道那個人名字叫陸澤蘇而已。
會認識顧源也和陸澤蘇有關。
顧源是我心理醫生王峰的朋友,遇見他的那天是他牽著一只金毛,站在一棵金黃的銀杏樹下,張嘴笑得非常開朗,露出雪白的牙齒,跟我說:「你就是長安吧?王峰讓我把維生素借你兩天。」
維生素是那只金毛的名字,非常的治愈,濕漉漉的眼睛和鼻子,很乖巧聽話,顧源也每天過來找我一起遛狗。
后來我終于不用再每天吃褪黑素、安眠藥,將維生素還給顧源的時候,他送給我一捧向日葵,祝賀我重獲陽光。
后來再遇見就是在我的演出現場,那時候有個公子哥一直在追求我。
他幫我解了幾次圍。
慢慢地也成了朋友,慢慢地相互了解,慢慢地順遂自然地在一起。
他知道我對感情的恐懼和猶豫,但他一直很耐心,一點點地帶我走出陰影。
我們開始得也很不一樣,他和我告白的時候直接將一枚戒指放在我手邊,真摯地直接問:「我對你是認真的,長安,愿意和我談場以結婚為前提的戀愛嗎?」
我看著他嘆息,他這樣好的人。
沒有人會一直沉浸在一段不堪的感情中,時間是最好治療傷害的良藥,不管那時候多么難熬,總有一天回頭望,也能云淡風輕地笑出來。
我并不會因為一段失敗的感情經歷而將自己緊緊地封鎖起來,人嘛,灑脫一點,愛得起,放得下。
我有自己的事業,有自己攜手一生的人,以后還有自己的孩子,平凡日子里的小家。
這些像陸澤蘇這樣的人,永遠都不會懂的。
他只會永遠執著于自己得不到的東西。
10
顧源是半個月后回來的,我去接機,我們在機場相擁。
他輕輕吻在我的發頂,然后對我微笑,跟我說有太多太多話想跟我說。
跟我說的第一件事是一個很平平無奇的晚上,他說:「當時在瑞士,車水馬龍,燈火闌珊,我看到路邊有人賣玫瑰花形狀的冰淇淋,我當時就想,若是你在就好了,你一定很喜歡。」
「我真的很想你。」
我在他的微笑中安靜地傾聽,這是他給我的安全感,平凡的,普通的,在日復一日中相守的安全感。
最后在回家的路邊,我最后一次看見陸澤蘇,他的車安靜地停在路邊,只降下半窗,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事情肯定不是他預期的走向。
否則他早就會拿著顧源「背叛」我的證據用一種一切都在掌握中的氣定神閑的姿態俯瞰我,跟我說我選錯了人。
現在他一定很難理解,但沒關系,他一向是個重諾的人,我知道他不會出現在我的世界里了。
就像三年前,會消失得干干凈凈。
再次遇見跟陸澤蘇相關的事是兩年后了,我去醫院產檢的時候發現有人跟蹤我。
跟蹤得實在稱不上高明,所以我很快發現了她。
我在一個轉角站著守株待兔,看清跟蹤者正臉的時候突然有點意外。
因為那是個在我注視下慌里慌張的姑娘,挺年輕,眉眼間有幾分我以前的影子。
她被我發現,很局促,跟白紙一張,所有的情緒都寫在臉上,一眼就能看穿,幾乎下意識地拉著我的手腕哀求:「求求你,我只是好奇你本人長什么樣子,千萬不要告訴陸澤蘇,他要是知道我偷偷來找你,一定會勃然大怒。」
她眼角眉梢流露的都是熟悉的愛而不得的驚惶。
我在靜默中嘆口氣,幾乎瞬間明白。
她急得眼淚都出來了,我看著她那張臉,到底是不忍心,像是給她的忠告,也像是說給六年前的那個年輕的我自己。
我勸諫她:「你好奇我,但真相可能令你失望,陸澤蘇并不是愛我,他拿你當替身,只是因為他愛著愛而不得的那種感覺。」
「人一旦特別愛,就容易做出很多讓別人生不出愛的事來,愛里的掏心掏肺,只會聞到濃濃的血腥味,讓人遠離。」
「你得先愛你自己,才能得到愛。」
她淚眼蒙眬地望著我,我不知道她有沒有聽進去,但轉瞬又想,這世上的愛,哪個不是在南墻上撞到鮮血淋漓才學會的呢。
她總有懂的那天,就像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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