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述人：黑河源頭流域生態管護站管護員 葉金俄日

我叫葉金俄日，我和妻子東木措，已經在這祁連山下、黑河源頭待了19個年頭。

緊挨著青海祁連縣“9號公路”、兩邊是茫茫祁連山脈，路邊這3間平房，就是黑河源頭流域生態管護站，也是我住了19年的家。這里冬天長、夏天短，海拔3500米，剛來這里時，沒水沒電，只有一個“馬脊梁”黑帳篷。一場白毛風刮起，把帳篷都掀翻了。

我是退伍軍人，最初縣里要在這片無人區招管護員，因為距離遠，沒人愿意來。村里找到我時，妻子沒有多說什么，毅然陪我搬了過來。我們能在這里堅守，和她的付出分不開。

這么多年來，我們的工作一直是巡護。沿著“9號公路”，往西50公里是沙龍灘管護站，它的上面就是八一冰川——黑河正源所在，往東走就是油葫蘆管護站。這中間近百公里的范圍內，有10多條山溝，兩側的冰山發育出50多條黑河支流。我們今天走這條溝，明天走那條溝，一個月下來，基本沿著河巡護完一遍。

我每天都守著黑河，晴天的時候，清澈的水在強光照射下，遠看是黑色的，近看卻透著光的清澈。早些年的黑河，可不是這樣。黑河源頭的生態非常脆弱，那時候，因為監管力量不足，黑土灘特別多，河道里坑坑洼洼，還經常斷流，我記得最長時斷流了40天。

治理黑土灘、源頭禁牧、整治草原鼠害……守在冰川草原，我一點點看著黑河源頭的生態環境逐漸好轉。現在，近百公里長的河道也得到修繕，草原人都害怕的黑土灘大面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水生作物、沙棘林等。目前，黑河年出省水量19.67億立方米，較多年平均增加了9.7%，水質穩定保持Ⅱ類。不久前，我們兩口子在巡山時，通過望遠鏡還遠遠地看到了雪豹呢!藏野驢、野牦牛、猞猁，這些珍稀動物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黑河流域越來越好，是對我最大的慰藉。

前兩天，我騎著摩托從油葫蘆管護站往回走，看到兩輛外地車牌皮卡車。根據經驗，我判斷車里是想在黑河流域“挖石”的人。我一路鳴笛追，直到那伙人走遠了才回來。

巡護時夏天趕上暴雨，冬天遇到大雪封路，騎著摩托車困在路上回不來那是常有的事。被群狼包圍，我們點燃火把驅趕；碰到挖石等的盜采人員，有的不聽勸，我們就想辦法給縣里執法人員打電話報告情況……

黑河古稱弱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人生可能有很多種選擇，選擇守護這里，我不后悔，黑河就是我們一生的精神寄托和歸宿。

(本報記者喬棟采訪整理)

【記者感言】

說來湊巧，去年5月，我從八一冰川采訪下山，在黑河源頭流域生態管護站見到了葉金俄日夫婦。兩口子不善言辭，笑容里透著實在。一整年過去，同樣的日期，又一次見到他倆，葉金俄日剛和河道盜采人員“競速”歸來，腿上的泥巴還沒掉落，額頭上的皺紋似乎更深了些。東木措依舊不怎么說話，默默地給丈夫和自己整理巡護行裝。

又起風了，隨風還飄起小雪，兩人風雨無阻踏上巡護路程。黑河河邊，結束一天巡護工作的葉金俄日夫婦利索地用手機定位打卡，將一張毯子墊在身下，一口熱水、一口餅，這樣的生活，已經19年了。當爬冰臥雪的巡護成為生活的一部分，這種習以為常，更讓人心生敬意。如今的黑河源頭，修建好濕地公園，水質穩定保持Ⅱ類。兩口子說，他們將一直干到退休。黑河水靜靜流淌，這些守綠者、護水者，將成為黑河水量豐、水質好、水景美的生動注腳。

《 人民日報 》( 2025年06月23日 02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