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市象，作者 | 景行，編輯 | 文昌龍

繼一系列業務調整后，商湯科技高管層開始變動倒計時。

此前，5月30日晚間，商湯科技發布公告宣布，商湯科技聯合創始人徐冰有意推動公司生態體系中，戰略性新興業務的發展，并已獲任AI芯片業務負責人。

接近商湯科技的張立對「市象」表示，如果是AI芯片業務，基本可以確定，徐冰的去向是此前商湯分拆出去的上海陣量。其產品方向是對英偉達A100一類的人工智能芯片做國產替代，產品性能不錯。

這不是徐冰的人事變動消息首次刷屏。早在今年3月，網絡便傳出徐冰離職消息。3月23日商湯發布公告稱，截至目前本公司未收到任何執行董事的辭呈。

作為商湯科技已故創始人湯曉鷗的學生，徐冰是商湯科技核心創始人之一，2015年便進入董事會，2021年任執行董事，主掌商湯的發展戰略、融資及戰略投資。

外界認知中，徐冰就是商湯的“財神”，其主要成績之一，就是推動商湯科技從AI初創企業一步步創下融資紀錄——2018年，徐冰推動商湯完成6.2億美元C輪融資；2021年，徐冰推動商湯完成12億美元Pre-IPO融資。2019年，在接受《全天候科技》專訪時徐冰提到：

“我們所有的投資人，目前得到的回報都遠超他們的平均回報率……我們已讓所有投資方賺到了大錢。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我們每一輪的估值定的都比較務實。”

在徐冰推動下，2021年12月，商湯科技在港交所成功上市，創下全球AI領域最大IPO紀錄，當日市值一度超過1400億港元。

而徐冰的辭任，或與商湯的市場表現有關。截至6月20日，商湯科技市值為477.4億港元，較初上市的巔峰期折去大半。市值波動背后，這家昔日AI四小龍的領軍者已經剝離多項業務，試圖在生成式AI與算力賽道重獲生機。而被認定為戰略性新興業務的AI芯片，也在被商湯推向市場“獨立生存”。

01 押注AI芯片？

對商湯科技來說，芯片業務帶有時代特征。2018年，美國芯片政策逐步收緊，商湯順勢投入自研AI芯片。

而上海陣量成立于2020年，起初為商湯全資子公司，核心產品為GPGPU芯片，定位于AMD MI系列、英偉達H100、A100等高性能人工智能芯片，用于人工智能數據中心算法訓練。

而隨著商湯近年來業績虧損，重研發、投入周期長的芯片業務被商湯分拆，投入市場中尋求外部融資。其中，主攻邊緣端NPU等AI芯片領域的影微創新，由商湯聯合創始人、商湯科技執行董事王曉剛任執行董事；主攻人工智能算力芯片的上海陣量，則大概率是徐冰的后續去向。

今年以來，上海陣量進入快速融資節奏，先是今年1月，陣量曝出完成A輪融資，投資機構包括三一集團、聯創集團、粵民投慧橋廣晟貳號等。今年5月12日，耐火材料上市公司北京利爾再發公告，公司和董事長趙偉分別出資2億元、5000萬元，認購陣量新增股份，增資完成后二者分別有上海陣量11.43%和2.86%的股權。公告顯示，上海陣量的投前估值為15億元。

而張立對「市象」表示，陣量的分拆略顯急促。此前，陣量分拆提了很久，但一直沒有找到融資意向方。去年年底，上海陣量還在用商湯科技的編制名額招人。而今年上海陣量匆忙拆分后，辦公室還在用商湯的。

相關公告表明，上海陣量仍處于虧損狀態，營業收入水平較低，預計在2025年才能實現規模化收入，且在未來實際經營中，可能面臨行業政策、市場變化、經營管理、技術研發等方面的不確定因素，投資收益存在不確定性。

財務數據可以部分驗證這一說法。2024年，上海陣量營收額為24.07萬元，但凈虧損高達1.9億元；今年一季度，上海陣量營收0元，凈虧損為2285.72萬元。而截至2025年3月末，上海陣量總資產為9425.73萬元。

資本市場反饋表明，上海陣量的前景并不被投資者看好。在認購公告發布第二天，北京利爾股價暴跌9.10%。

盡管商湯在公告中表示，押注AI芯片能為商湯帶來大模型+算力服務商+芯片的全產業鏈想象力，進一步創造價值回報股東。但張立對「市象」表示，AI芯片并非商湯的主力業務：

“AI芯片燒錢太快，流個片（芯片制造測試過程）就要幾個億，做出來不說和英偉達、AMD比，國內華為、寒武紀、小米都未必能比過。就算硬件性能比得過，想要做好編譯器、算子、框架，這三個方向每個招一個大牛，一年一兩千萬就進去了，家底不厚搞芯片就是自殺。”

02 商湯甩掉包袱

在計算機視覺時代擁有高光時刻的AI四小龍當中，曠視、云從、依圖均在大模型時代遭受重創，商湯作為領軍者，近年來也深陷研發費用高企與商業化效率低下的雙重壓力。隨著人工智能市場重心轉向生成式大模型，商湯逐步將業務重心轉向算力基建領域。

2024年11月，在香港金融科技周與前福布斯記者Olivia Kinghorst對談時徐冰提到，AI數據中心已經成為萬億美元體量、三位數增速的超級市場，而商湯優勢顯著：

“商湯是獨立于互聯網巨頭之外唯一一個大型 AI 云平臺。我們花了十年時間構建完整的AI技術棧，這對大部分玩家來說，是難以逾越的壁壘。”

與此對應的，是商湯對傳統業務的逐漸降權。組織架構層面，2023年，商湯重組業務板塊為生成式AI、傳統AI和智能汽車三部分； 去年12月，商湯CEO徐立通過全員信公布開啟1+X改革，分拆智能汽車“絕影”、家庭機器人“元蘿卜”、智慧醫療、智慧零售等業務為獨立公司，并支持各獨立業務靈活融資。

這場“甩業務包袱”的核心指標是，保留高毛利業務，把燒錢多、賺錢少的業務拆出去。在2024年財報會議上，徐立強調商湯將以大裝置大模型應用的三位一體目標為重，推動大模型訓練與推理成本以每年至少一個數量級的速度下降。

同一周期內，商湯的裁員消息不斷。財報數據顯示，從上市的2021年到2024年，商湯科技每年年末的員工數分別為6114、5098、4531，3756人。相關報道顯示，除大裝置和大模型部門外，各部門均有裁員動作。

“前幾年唯一賺錢的大模型部門，是靠賣二手A100。”張立對「市象」表示，即便商湯不主動推進大規模裁員，近幾年部門里有實力的技術人才也走了不少：

“同樣的技術崗，外面的待遇好多了，不做管理賺不到錢，肯定想走。”

這一系列調整的直接原因，是商湯的財務壓力。2024年年報顯示，商湯科技全年營收37.7億元，同比增長10.8%，但凈虧損仍高達43.07億元，同比收窄33.7%。

從具體業務看，商湯的生成式AI收入同比增長103.1%，達24億元，但傳統視覺AI業務收入銳減，智能汽車板塊收入只有2.56億元，同比下降33.2%

從具體動作看，商湯基本上降權了所有面向G端的人力密集型定制項目，而是轉向算力租賃、算法外包的標準化服務。無論是業績表現還是集團動作，都表明商湯將把彈藥集中在生成式AI市場上。

而徐冰將調任的AI芯片業務同屬人工智能算力硬件范疇，在定位上屬于商湯的核心業務。但受限于虧損壓力，商湯仍然選擇將芯片業務獨立推向市場，以緩解財務壓力。面對連年虧損現狀，商湯無法既要又要，必須把子彈優先集中在算力業務上。

03 時間窗口已經不多

今年4月10日，商湯科技在2025技術交流日上發布了最新升級的日日新SenseNova V6大模型。相關信息顯示，日日新V6可處理文本、圖片、視頻等多模態數據，在長思維鏈、推理、數理分析方面已經達到世界領先水平，某些領域已經超越了GPT-4o和OpenAI o1。

但這并不意味著，商湯大模型已經取得市場領先地位。在生成式AI賽道，中小廠商的市場中心地位，正在被以騰訊、阿里、字節、百度為代表的頭部大廠接管。隨著大廠陸續開辟老牌產品作為AI to C入口，大模型的用戶競爭已經進入白熱化階段。

不僅在模型方面，算力租賃領域，頭部大廠也在主導市場。據《鈦媒體》報道，在2024年財報會議上，投資人問了一個問題，為什么商湯不加大資本支出，像阿里三年千億一樣進行重投入。對此管理層表示，重投入確實是行業趨勢，但真正要把算力用好，還是要把軟件、算力協同優化。采用輕資產模式，能在最短時間內適應當前的供應鏈環境：

“如果說我們的推理效率領先行業15%，那么我們在做同樣服務的時候，就有15%的利潤；如果領先于25%，就有25%的利潤，但是領先推理效率或者訓練效率也不是一個普適的，這也是為什么我們講聯合優化的價值。”

但從財報表現看，生成式AI業務的快速增長，并未在利潤層面扭轉商湯的巨虧態勢，對算力硬件的造血優勢也未能展現。

“AI+云得走算力租賃這條路，自己把底層都搞好，光靠大模型拉用戶增量賺的錢還不夠燒的。Open AI都得拼命燒錢，何況還不如它的。”張立對「市象」表示，算力租賃是一場走量的游戲，其他的大廠的服務器集群規模已經大幅領先商湯：

“騰訊、字節、阿里的顯卡沒少買。你的顯卡沒人家的多，賬上就這么多錢，花一塊少一塊，再怎么打價格戰也賺不了幾個錢。”

2024年，商湯研發費用達到41.31億元，同比增長了19.2%。財報解釋，研發支出增長原因是增加算法訓練投資，以及微調算力基座模型。

值得關注的是，商湯科技的年度研發支出規模超過其營收總額。早期智慧城市到智能汽車，再到如今押注生成式 AI，商湯多次調整業務重心，但未能擺脫前期高資本投入的燒錢局面。隨著虧損態勢持續，阿里巴巴等早期投資方清倉離場，留給商湯試錯的時間窗口已經不多。

（文中人物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