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国产精品欲av蜜臀,可以直接免费观看的AV网站,gogogo高清免费完整版,啊灬啊灬啊灬免费毛片

網易首頁 > 網易號 > 正文 申請入駐

彭德懷 “八萬言書” 密藏始末

0
分享至


  • 伯父彭德懷“八萬言書”密藏始末

  • 他把秘密保存17年的彭德懷親筆手稿交給胡耀邦

伯父彭德懷的“八萬言書”
是怎么寫出并保存下來的

口述:彭梅魁 整理:丁隆炎

整理者按

彭梅魁,彭總二弟彭金華的大女兒,1929年生。1949年湖南解放前夕,彭總托地下黨的同志將她與弟妹多人接至北京,從此他們一直生活在彭總身邊,1959年彭總落難遷居京郊吳家花園,梅魁不斷去探望。下面是梅魁回憶伯父寫作“八萬言書”的情況,和她不畏艱險使這份珍貴的歷史文獻得以完好保存的經過。本文是照她幾年前對我的長篇口述原文摘抄下來的。

伯伯在廬山會議上遭到批判后,一回到北京,就被迫從中南海遷出,住到了市郊的吳家花園。在這里,好長時間他總是很苦悶,站不是,坐不是,有時屋里院里走來走去,有時呆呆不動,一站就是幾個小時。


彭德懷與織女彭梅魁

我們姊妹兄弟去看他,走的時候,他總要說:以后不要來了,再不要來了。但下一個星期日我去晚了點,一進門他就問:“你怎么這時才來?”其實我是一早就動了身的,路上換車耽誤了,但我不能這樣說,怕老頭知道換車不易又有了不要我來的理由,只說:“你老說不要來了,我半天拿不定主意該不該來。”他說:“不來好,不來好……”

景參謀當面堵他的嘴:“還不來好哩,一早就到公共汽車站等去了,等了兩個小時。”景參謀在一旁囑咐我:“以后你可別耽誤了,早點來,沒什么拿不定主意的。”我說:“拿不定主意,是來一次要吃你這里兩頓飯。”這個原因,在當時我是不能不考慮的。我知道,伯伯常在我們走后在飯鍋里加野菜來填補我們吃去的定量。伯伯卻以為我不知道,笑著說:“你這個調皮鬼,原來是在挖苦我呀,可我,唯一的顧慮是怕牽連了你們。”

我們兄妹有約,去了都不給伯伯講外面的事,講也講好的,怕影響他的心情和“進步”。


1964年,彭德懷在吳家花園住宅前(右為弟媳龍國英

1960年青黃不接時,他摘了滿滿一籃子野菜,說:“這都是能吃得的,煮在飯里,一兩米能頂二兩的量,你帶回去吧。”

我明知道在這個院子之外,哪兒也難找這樣的野菜了,但連看也不看:“哪個要?我不缺糧!”

“你呀,不要打腫臉充胖子了。我知道你一月21斤糧,還要交2斤節約糧。”伯伯說。

“哪個告訴你的?”

“它!”伯伯指著院墻外一棵榆樹。我早看到了,那樹上剛長出的葉子被捋得光光的,只好說:“農民是苦一點……”伯伯說:“我有眼睛看,有嘴巴問,捋樹葉可不只是農民呵……”

我不想和他說這些,便岔開話去:“伯伯,你就不要再說再管這些了,只求心安理得吧!”

他大聲斥責我:“一抬頭就是到處光禿禿的樹杈,我能心安得了么,它們呀,就像老百姓舉在我頭上的條子,要抽我的筋!”

這年剛開凍,伯伯就在院子里開出了一塊又一塊荒地。到初夏,地里的蔬菜瓜果都長出來了。此后我每次去,伯伯都摘下滿籃子讓我帶回來,我不敢再在他面前說大話,謝絕了他更要生氣,每每手提肩背,自己吃不了還送了些給別人,并且老實承認了,我每次帶回去的東西自己吃了多少,還救了哪些哪些人的急,消了哪家哪家人的腫病,我都告訴了伯伯。伯伯聽了高興地拍著手說:“有你這句話,伯伯方覺得自己還是個活人,還有點用場。”

不久,伯伯在勞動時倒栽進一口枯井里,頭破了,一條胳膊斷了,差點送了老命。我既心疼,又氣惱地對他說:“我再不要你的菜了,我咽不下去,你也不要再搞這些了!”我把他屋里屋外堆放的亂七八糟的農具扔得遠遠的,還扔了他屋里接屎尿的破痰盂。


彭梅魁

伯伯吊著受傷的胳臂說:“梅魁,你這才是要了我一條老命哩!老百姓叫我農科所老頭,我是憑這冒充牌子才有臉閑住這兒,有臉見他們的呀!”他把我扔了的破痰盂撿回來時,還舉起來對著光照了照,說:“幸好幸好,沒破。”轉頭對我嘿嘿笑著,“我不是買不起化肥,是要用老百姓用的同樣肥料,這才算名副其實的農科所老頭嘛!”他笑得好開心,我卻捂住臉哭起來。

伯伯就這樣無可奈何地用勞動和讀書打發日子,總算是找到了一份精神寄托。

1961年,他看了中央一個關于農村經濟政策的文件,高興地說:“我們黨里高明人很多,不只我彭德懷一個人才看得到問題,才敢說話,你看,這不是有了個文件,給農村規定了新政策,這下好了,總算拐過彎來了。”從此,他再不發怨言,不議論時政,似乎是真的開始心安理得埋頭過自己的日子了,我心里也暗暗高興他有這番清閑自在的心境。

但過了不久,我又發現他在寫什么,寫了一摞又一摞。參謀秘書都說,老頭近來很煩躁,常常整夜整夜不睡,在屋里寫作或推磨似的打轉。我去了,他盯著我半天回不過神,我還沒說話他便朝外揮手。終于我找著機會問:“你寫什么呀?”

他告訴我,他新近又背了一條罪名:和外國人有聯系,搞陰謀顛覆。“我原先想,只要我們國家慢慢好起來,我個人受點委屈算不了什么,毀滅了又有什么,無非是生不求功,死不留名嘛。但現在我覺得這樣不行,你不求功,不留名,但留了一個不公正的風氣!想打倒一個人,就給他安個莫須有的罪名,這個罪名站不住,再安它一個。這就不是毀滅了我一個的問題,而是會毀滅了一個黨,一個不公正的黨是不能服人的,終有一日會亂成一坨!”他越說越激憤,以致大聲吼叫開來。

他這一說使我著實大吃一驚。怎么能這樣子呀,怎么能這樣子呀!我一面念叨,一面打起寒戰,止不住哭了起來。


右二彭梅魁

“梅魁,你害怕了吧?是呀,當初寫了一封信(指1959年廬山會議期間寫給毛澤東的信——編者注),就落得這個樣,再寫出我一肚子火,后果是更難想象的。不過,我想好了,寫不寫人家都得叫你遺臭萬年,橫順是這個下場。”

伯伯見我哭得更凄惶,坐下來放低聲音說,“前些時,朱老總也來勸過我:‘彭德懷,閉著你的嘴,我不信別人敢把你怎樣,人間自有公道,到時候會有人站出來為你打抱不平的!'老人家是好心。可我心里想,我的事不能牽連別人,我的話自己說,刀山火海我一人上。如只為自己圖清靜安樂,就這么當個任人踐辱的軟鬼,我當初不參加革命,就干國民黨多好,二十幾歲的團長,不也是能安享一份榮華富貴么?我是為求一個人間公道才豁出這條命來,今天已是這把年紀了,反倒對人家扣在頭上的屎盆子氣都不敢出,豈不讓人笑話?”

伯伯見我還止不住哭,生氣了,跳起來說:“梅魁,誰也擋不住我,你要是害怕了,以后不來就是,還可以申明脫離我們的伯侄關系嘛!”

我也跳起來對他吼:“伯伯,你不要這樣看我。你這人有個大毛病,總以為自己才有腦子膽子,別人都是飯桶。我哭,是因為人家給你安的罪名太狠,是因為不解別人為什么這樣對待你,是因為你太可憐你太悲慘呀……”我放聲大哭,伯伯仰著頭,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傷心的時候就這樣,沒有淚,只有心里流血。

從這以后,伯伯不再拒絕我讀他寫下的材料。剛好有幾天假,我把一大厚本材料一字字地細讀完了。最后我要求,“伯伯,把這些材料抄給我一份吧。”

“你要它干什么?”

“好些事我一點都不知道,你也從不對我們說。我留下一份,將來我可以給弟妹兒女們講呀。”

“我有話向黨說,我不能把你們牽連進來,把你們害了,我說過,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他說什么也不同意我的要求。

正好在這個時候,我的一個弟弟彭啟超從武漢來。啟超的模樣和性格都有點像伯伯,加上當時他年輕,剛火正旺,風風火火沖進吳家花園大門,指著滿臉笑迎他的伯伯就是一通質問:“你為什么要反黨,反毛主席?你給我說!你過去怎么教育我們的?你給我說!”

伯伯叫他進門他不進,叫他坐他不坐,一個勁只聽他吼:“你說你說,你老實交代!”

伯伯說:“我沒有,我沒有反呀,我只是提意見呀……”

“呵?到現在你還不承認錯誤,不認罪,不老實!你不反,中央怎不說別人反,單說你反?”

伯伯在這個侄兒面前有口難辯,委屈得像個孩子,忍不住迸出一行淚來。

“你還哭?你哭也不行,你得給我說清楚!”

啟超是1945年抗日戰爭勝利前夕由王震部隊從湖南帶去延安的。新中國成立后,入空軍學院。前年因伯伯出了問題,他由空軍轉業到了武漢一個肉食品工廠工作。

有一年,啟超當戰士時借了人家一塊表給丟了,來找伯伯要錢賠表,伯伯也曾這樣火爆爆地對待他:“你說,你一個兵帶表干什么,你這是什么思想!我看你是撒謊,想要錢,你的錢是怎么花掉的?你老實說!”

毛頭小伙子被惹火了,跳起來和伯伯對著干:“你不幫我賠錢算了,為什么要誣我撒謊騙錢?我不要你的錢啦!”

伯伯氣極了,要動手打他,他邊跑邊罵:“你當你的國防部長,我當我的小兵,我再不來找你了!”

果然,他不再回中南海的家。屈指算來,如今他與伯伯在吳家花園相見,已是分別好幾年之后的重逢,竟然無一字寒暄撫慰,而是這樣一頓劈頭蓋腦的斥責。


彭德懷和侄女彭梅魁

我過后聽說弟弟為此傷害了伯伯,氣得咬牙。伯伯卻笑容滿面說:“我很高興,這個侄子是個好黨員,一條硬漢子!一個黨員怎么能不相信黨的文件,怎么能對我不火呢?雖說他不進我的門,不吃我的飯,我卻覺得他離我近了。過去我就聽人說,這個侄子最像我,可我真沒看出來……”

就在這不久,伯伯交給了我一份他抄寫的材料,還有幾個筆記本,鄭重地說:“給你們吧,現在保存著,將來慢慢看。不是我要留名,也不是要你們為我辯解,但我總不想叫我的親人長期誤解我,就算我給你們做的一點解釋吧……”

彭啟超后來不等看到這份材料,便醒悟過來了。“文化大革命”中造反派把他吊起,打得他死去活來,還用香火燒爛了他的下身,逼他交出伯伯藏在他那里的“反革命兵變計劃”“武器”“錢財”……說:“你是彭德懷的大侄兒,又是學軍事指揮的,彭德懷反革命的一切行動計劃你當然是第一個合謀人與知情者呀!”

啟超在自認為他再活不出來的時候,給我寫了一封信:“……告訴他老人家,我對不起他,冤枉了他……我現在才知道,不是所有被指為罪犯的人都真的有罪……你,替我多去看望他老人家,為我代盡我未能盡到的孝心吧……”(彭啟超后來還是活出來了。只是當伯父得到平反昭雪,他又回到北京來時,姊妹兄弟們都一時未能認出他,因他已是弓腰駝背,比他實際年齡老多了。——整理者注)

再說伯伯把材料交給我后不幾天,他就后悔了:“你還是把它拿回來吧,我總覺得不妥,你們腳下的路還長,不要讓它絆了你們的腿。”我說:“放在我那里不是一樣么?”以后他又說過多次,我干脆氣他:“你是不放心我吧?”他只好說:“好好,我再不問了,可你千萬小心呀!”

伯伯后來去西南三線工作,我去看望他時,全國批《海瑞罷官》正鬧得烏天黑地,連小學生也知道海瑞就是彭德懷,批的就是他。伯伯沒說幾句話就提到那些材料:“我沒什么怕的了,擔心的是你拿去的那些東西。”為免了他的牽掛,我痛快地說:“早已燒了!”他長吁一口氣:“這就好,這就好!”

其實,我帶回的這些材料保存得好好的。我誰也沒說,連對我愛人也一字未漏,不是我不信任他,而是不想多一個人為它擔驚受怕。(梅魁說這話時,她愛人張春一在一旁插話說:打倒“四人幫”后我第一次看到這些材料,還真冒出一頭汗,沒想到我這個細小老伴,長了一個牯牛大的膽子!——整理者注)

在發現伯伯憂慮這些材料會給我們帶來什么災難時,我就越覺得它的寶貴。不久,我就把它帶到了老家湘潭烏石鄉下。當然,我給我母親說了。當晚我們母女將一個腌菜壇子洗凈,烤干,壇底墊上石灰,把材料包了幾層油紙放好后,再在壇蓋四周澆上蠟,深深地埋在廚房地下。

這辦法是我母親想出來的。她說,二十多年前父親從延安偷偷帶回了一大包毛主席的書,為逃避國民黨的搜查,就是用這辦法保存的。(抗日戰爭初期,梅魁的父親彭金華和叔父彭榮華曾去延安看望過他們的大哥彭德懷,旋即回到故鄉。1940年,舊歷9月初兄弟二人同時遭國民黨殺害。——整理者注)

為了能經常得知這些材料的保存情況,并常常檢查有無水浸蟲蛀,我把孩子送了一個到老母親身邊,為的是時常回去而不叫別人生疑。每次回去,我和母親都要在夜深人靜時把壇子起出,重新包裝掩埋過。

有一回,我接到一封家信,愁得我寢食不安,像得了大病似的。愛人見我半夜也掏出信來反復細讀,以為家里發生了什么事故,便搶過信看,看后他更加不解地說:“這上明明寫著,一切都很好,孩子沒病沒疼,媽媽心口痛病也不發了,鄉里四鄰也對他們沒別樣看法,有的人反倒多親熱照顧的,你愁的什么呀?”

他不知道,我愁是正是信的末尾有一句話,言及同屋里我的一個堂弟最近和他老婆鬧毛了,打得冤冤不解,正鬧離婚。我前次回去,媽媽曾告訴過我,她把埋材料的事告訴過我的那位堂弟。原因是她怕自己心口疼病讓她有一天一口氣上不來,更知北京如今的“文化大革命”鬧得兇,我曾被人揪去批斗拷問過好幾回了,媽媽怕我萬一也有個好歹,我母女倆都存活不住,那壇子材料豈不要永遠爛在地下了。為此,她想來想去,才決定把這事告知第三個人,自然那位堂弟是最合適的人選,他同樣是寫材料人的親侄,住在一個屋,人也忠厚。

聽媽媽說了原因,我也認為她考慮周全,多托付一個人保險些。為試探這堂弟的心思,我曾問過他:“你看,是不是把它起出毀了?”他斷然回答:“你怕了,起出來給我,我另埋,殺我十回頭我也認了!”現在叫我憂心的,不是這堂弟會變卦,而是鬧不清他是否對妻子說過這事。我可是見過的,有的兩口子一鬧崩了,打紅了眼,什么事都會不管不顧了!

我決定連夜往家里趕。正是烽火遍地的全國性武斗,火車時走時停,離湘潭還有很遠一段距離又停了下來,前面槍炮聲不斷,看來一時半時不會停息,我等不及了,冒險自個趕路。通過好些個戰地哨卡,受到各種盤查。幸好我有北京的工作證,還有火車票證明我不屬于交戰者任何一方。我的焦灼而疲憊不堪的神態使盤查者相信:我的孩子病得快死了,我急著趕回去是為了救活孩子。一個造反派甚至同情地對我說:“大姐,你太冒險了!”

深夜到家,母親連連責怪我不要命了!我只記得問:“東西還在么?”當夜,我和母親把那個壇子起出,埋到屋后山坡上我父親和叔父的墳旁。

后來伯伯病危,專案組不得不允許我去醫院探視,我得到機會告訴了伯伯:“東西還在!……”伯伯睜大眼看了我好久,露出很欣慰的神色。

1978年黃克誠同志恢復工作后,夏季的一天,我到301醫院看望黃伯伯,呈交了這一包保存完好的材料。

不久,我收到一封珍貴的信,上寫著:

克誠同志并梅魁同志:

今天上午,克誠同志交給了你要他轉給我的彭德懷同志的一批手稿。計:五個32開筆記本,一個22開筆記本,一封給中央的信的手稿,一份注有眉批的“廬山會議文件”。

我當作珍貴的歷史文物轉給中央。

這封信是我給你的收條。

胡耀邦

1979.1.4上午

這批手稿,就是后來人們稱之為彭德懷“八萬言書”的文獻。(1982年3月,以這批珍貴的文獻為基礎整理編輯的《彭德懷自述》由人民出版社出版。——編者注)

(本文整理者丁隆炎系四川省作協副主席,著有《彭德懷在四川》《彭總的最后歲月》《悠悠故人情》,電影劇本《布衣元帥》等)

原載|《炎黃春秋》刊期|1997年第7期

他神情肅穆地走進胡耀邦辦公室,把秘密保存17年的彭德懷親筆手稿交給胡耀邦。《彭德懷自述》出版后創下了黨和國家領導人回憶錄銷量最高紀錄

作者:王子君


彭德懷與毛澤東

黃克誠剛復出任中共中央軍委顧問后,因眼疾復發住在解放軍總醫院,一個來訪者讓他格外激動。

這個來訪者是彭德懷的侄女彭梅魁。在那些艱難歲月里,她總是極盡所能地照顧彭德懷的生活。1962年,彭德懷在閑暇時讀了很多書,做了很多筆記,還將自己在1958年12月回湖南搞了8天調查的感受,以及對當時一些問題的看法及憂慮,都直言不諱地寫了下來。但他感到自己的問題一時沒有希望解決,遂將這份幾萬字的手稿交給彭梅魁,讓她代為保存。彭梅魁深知這份材料的分量,將它一層層地用布包好,親自帶回老家,與母親一起,放在一個壇子里,埋到灶角下。后來,她又在兩個弟弟的幫助下,不斷轉移手稿的隱藏地點。1969年,彭梅魁將它們帶回了北京。此后,彭梅魁去探望被關押的彭德懷時,彭德懷也會將偷偷寫下的筆記交給她秘密帶出來。

彭梅魁是從《人民日報》上,看到黃克誠復出任中共中央軍委顧問的消息的。她激動地將報紙塞到丈夫張春一手里,拍打著報紙,嚷道:“黃叔叔,黃克誠叔叔!他當軍委顧問了!這下,伯伯的手稿可以見天日了!”

彭梅魁和張春一商量,要將彭德懷的手稿交到黃克誠手里。她從床底下拖出一個陳舊的、裝滿了破爛家什的木箱,小心翼翼地從中翻出一個由發黃報紙包著的厚厚紙包,深情地撫摸著。這是彭德懷遺留在世上的物品,也是他遺留給世人的心!


1974年,彭梅魁接到彭德懷病危的消息,打報告要求見他最后一面,最終獲得了批準。彭梅魁匆匆趕到解放軍總醫院。彭德懷早已暗淡的眼睛突然一亮,似乎一直在等待這個侄女出現,艱難地抓住她的手,斷斷續續地叮囑說:“那些……書籍……送給我的……好友黃克誠……他是我……最值得……信任……的人……”他指的“那些書籍”,就是早先陸陸續續交給彭梅魁的零散手稿。

彭梅魁牢記著彭德懷的遺言,但那時候,黃克誠尚被關押審查,她沒有辦法,也不能去找他。之后,也一直沒有黃克誠的確切消息。她只得費盡心機,保存好這份手稿,希望有一天能把它完整地交到黃克誠手里。

幾經打聽,彭梅魁終于得知,黃克誠正在解放軍總醫院住院。她不知黃克誠得了什么病、病情重不重,猶豫再三,還是決定不要錯過這個機會。

一走進病房,彭梅魁就像瘋了一樣奔到黃克誠的病床邊,把臉緊緊伏在他的手上,激動地說:“黃叔叔,我是彭老總的侄女梅魁。我總算找到您了!”說著,熱淚嘩啦啦地涌流而出。

黃克誠震驚莫名。記憶中,他見過彭梅魁兩三面,但那是20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她還是個英姿颯爽的青年。此次她來,想必是為彭老總的事。黃克誠不禁一陣心酸,關切地說:“是梅魁啊!你怎么找到醫院來了?來,坐起來慢慢說。”黃克誠說著,指了指床邊的椅子。

彭梅魁盯著黃克誠戴著的墨鏡,本想說自己來的目的,卻又猶豫了,改口問道:“您的身體不要緊吧?”她突然想到,黃克誠剛剛復出,又年事已高,是否還愿意為彭德懷平反奔走呼喊?近20年過去了,他是否還是當年彭德懷那個剛正不阿的諍友?手稿交給他是否安全?她過去從來沒有想過這些,此刻,這些問題卻突然涌上心頭。

“你看到了,黃叔叔的右眼已經瞎了,左眼也只有一點點視力。但這次做了白內障摘除手術,左眼的視力有些許提高。我的身體總的來說還可以。我在被關押期間自創了一套按摩方法,聊以自保健康,還很管用。”黃克誠也寒暄著。他知道彭梅魁有要事要說,想等她平靜下來。

“黃叔叔上了年紀,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以后,國家還需要您做很多事哩!”彭梅魁說。

“想想你伯伯,我能有今日,已是相當知足了啊……”黃克誠感嘆道,自己卻抑制不住地激動起來,“1974年,我也因病住進解放軍總醫院,和你伯伯住的是同一個醫院,當時我并不知道。不然,我一定會想辦法與他見上一面。彭老總因患癌癥逝世,我竟完全不知情!他們多會封鎖消息啊!后來,我聽說,你伯伯因為劇痛難忍,把被子都咬爛了。一代英雄啊,如此凄涼辭世!雖說死生是常事,苦樂也是常情,但彭老總這樣去世,實在令人痛惜!”

彭梅魁聽到這席話,不禁為剛才那一剎那間的猶豫感到羞愧。彭德懷怎么會把如此重要的手稿,交付給一個沒有正義感的朋友?正直、忠良的黃克誠沒有變!想到這里,彭梅魁含淚訴道:“伯伯在彌留之際,說話已經十分艱難,還斷斷續續地囑咐我,要我代他去看望黃叔叔您,并將他遺留的書籍送給您。他的原話連起來是:‘那些書籍送給我的好友黃克誠,他是我最值得信任的人。’”她講起了自己最后一次見到彭德懷的情景。


黃克誠

“我的彭老總啊……”黃克誠聽得老淚縱橫。

“我今天來找您,就是將伯伯遺留的手稿交給您。”彭梅魁說著,從隨身背著的書包里取出彭德懷的手稿,把包手稿的報紙一層層展開,露出紙張已有些發黃的手稿。她恭恭敬敬地用雙手將手稿捧到黃克誠面前。

黃克誠接過手稿撫摸著,嘴唇劇烈地歙動著。他與彭德懷在一起戰斗、工作的日日夜夜又歷歷在目,對彭德懷的思念,像潮水一般沖擊著他的心房!斯人已去,其志永存!

“梅魁,為你伯伯這樣一包手稿,吃苦受難是值得的。這是一部歷史啊!你們有勇有謀,做了一件大好事。你伯伯會感激你們的,歷史也會感激你們的!”黃克誠雙手作揖般捧起手稿,不停地向彭梅魁舉著。

彭梅魁放下心來,探詢似的問:“黃叔叔,這些手稿是上交中央,還是您自己保存?”

黃克誠沉吟片刻,鄭重其事道:“自己保存難,容易損壞,我看還是上交黨中央好。不過,現在黨中央很忙,待以后找個適當的機會再交。”

彭梅魁點點頭:“好,我聽黃叔叔的。這里還有我的一份申述材料,反映我伯伯去世前的境遇,并提出為我伯伯平反的要求。”

黃克誠果斷地說:“好,你把材料放在我這里,我讓秘書念給我聽。包括你伯伯的這些手稿,我都要看。我的眼睛看不了,就讓他們念給我聽,我一個字都不會落下。但你伯伯平反的事,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你必須有耐心。”

“嗯。我伯伯若在天有靈,一定會感激黃叔叔的……”彭梅魁突然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黃克誠輕輕拍打著她的肩膀,撫慰地說:“梅魁,不要難過。你伯伯跟我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不信青史盡成灰’,現在,我們至少看到了還你伯伯歷史清白的希望……你安心回去吧,我先聽完這些文字,再跟你商議具體怎么辦。我們保持聯系。我過一兩天就要出院,你以后有什么事就到家里來找我。”

黃克誠說完,又囑咐叢樹品把南池子的住址寫給彭梅魁。彭梅魁接過紙條,如釋重負,朝著黃克誠深深鞠躬。

“你伯伯會英靈有知的。”黃克誠說,“彭老總有你這樣的侄女,是不幸中的萬幸啊!”

這一天,對于彭梅魁和黃克誠來說,都是神圣的、歷史性的一天。彭梅魁完成了伯伯彭德懷的遺愿,將手稿交給了黃克誠;而黃克誠接受了手稿,就像接下了一樁莊嚴的使命。

手稿包括彭德懷在廬山會議上寫給毛澤東的信、1962年寫的“八萬言書”,以及一些讀書、讀報、讀文件時的筆記,字字珍貴。

黃克誠開始逐字逐句地讀彭德懷的手稿,但他的視力實在難以承受,每次看不了幾頁紙,眼睛就干澀難耐。不得已,他讓叢樹品念給他聽,并一再要求不得漏掉一個字、一句話。

就這樣,在醫院看了一部分手稿后,黃克誠出院了,全家搬到了位于南池子的新家。在家里,黃克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繼續看彭德懷的手稿。手稿和彭梅魁的信等所有材料,他都讓叢樹品仔細地讀給他聽,有些內容,他還自己看了幾遍。黃克誠更加真切地感覺到這份手稿的分量,打定主意要向中央反映彭梅魁提供的情況。但這批手稿太珍貴了,當時上交還不是時候。為防閃失,他決定將手稿抄寫一份,并拍照保存下來,以做備份。


就在黃克誠和彭梅魁他們做著抄寫彭德懷手稿工作的時候,中央啟動了對彭德懷的平反工作,而且,推進的速度非常快。1978年12月24日,即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閉幕后的第二天,彭德懷追悼會在北京隆重舉行。鄧小平為彭德懷致悼詞,代表中共中央全面、公正地評價了彭德懷光輝的一生,為這位含冤去世的人民共和國元帥公開恢復名譽、平反昭雪。

黃克誠從中央這么快就為彭德懷平反中敏銳地感到,中央撥亂反正的決心非常大。

黃克誠覺得向中央上交彭德懷手稿的時機成熟了,立即叮囑彭梅魁再將申述材料完善一下,寫成一封給中央的信。

1979年1月4日,是中央紀委第一次全體會議開幕的日子。上午的會議結束后,黃克誠在叢樹品攙扶下,神情肅穆地走進胡耀邦的辦公室,手里捧著一個紙包。

胡耀邦迎上前,將他扶到沙發上坐下后說:“黃老,您怎么來了?有什么事,您讓我去您那里就是了!”

黃克誠將紙包遞給他:“我有一樣東西交給你。”

“這是什么?”胡耀邦接過紙包,驚訝地問道。他將紙包翻過來翻過去地看了看,有些好奇:“這外面的包裝,用的還是60年代的報紙啊!”

“是60年代的報紙。你先打開看看。”黃克誠神情肅穆。

胡耀邦輕輕地、一層一層地揭開舊報紙,最終打開了報包。一摞筆記本和一沓泛黃的稿紙出現在他的眼前。他一下子就認出了那蒼勁有力的筆跡。

“彭老總的手跡?!”胡耀邦驚呼一聲,急切地瀏覽起來。

胡耀邦讀著彭德懷的手稿,不由得拍案叫絕:“透徹、準確!”黃克誠深深地嘆息道:“是啊!這些話,彭老總在1960年4月就寫了。”


胡耀邦默默撫摸著手稿,沉思著,眉頭輕輕地皺了起來。“彭老總逝世后,一切帶有他的筆跡的書籍、紙張都難逃火劫。黃老,這些手稿是怎么保存下來的?您是從哪里找來的?”他疑惑地問。

“這是彭老總的侄女彭梅魁,在她母親、弟弟和丈夫的幫助下,冒著生命危險保存下來的,前后算來有17個年頭嘍,不容易啊!”黃克誠談起了秘密保存彭德懷手稿的經過,慨嘆道:“彭梅魁同志只要求你給她寫一張收條就行了。包裹里面,還有她給中央的一封信。”

“好,我這就寫收條!”胡耀邦的態度十分果決。

胡耀邦坐到書桌前,沉吟片刻,提筆認認真真地寫了起來,寫完,又看了看,這才將收條交給黃克誠:


克誠同志并梅魁同志,今天上午,克誠同志交給了你要他轉給我的彭德懷同志的一批手稿。計5個32開筆記本,一個22開筆記本,一封給中央的信的手稿,一份注有眉批的“廬山會議文件”。我當作為珍貴的歷史文物轉給中央。這封信是我給你的收條。

胡耀邦,1979.1.4下午

黃克誠將收條湊到眼前仔細地看了一遍,莊嚴地向胡耀邦伸出手:“耀邦同志,謝謝你!如果可以,我也代表彭老總及他的全家謝謝你!謝謝黨中央!”

胡耀邦用雙手重重地握住黃克誠的手,沉吟著說:“黃老,彭老總的手稿不能就這樣交中央檔案館保存起來了事。我有個想法,我想把手稿交給有關方面組織出版,您認為如何?書名就叫《彭德懷自述》。”

黃克誠一聽,大為驚喜:“那太好了!這是一件彰顯黨中央魄力的事情,不僅可以告慰彭老總的在天之靈,也是向全國昭示黨中央撥亂反正的決心啊!太好了!耀邦同志,此舉可行!”


胡耀邦一巴掌拍在彭德懷的手稿上:“好!那我們就請示中央,出版《彭德懷自述》!”

在胡耀邦的大力支持、幫助和關注下,有關方面組織力量對彭德懷的這批手稿進行了認真整理。1982年3月,以彭德懷的“八萬言書”和他在囚禁中所寫的交代材料為基礎,整理編輯的《彭德懷自述》由人民出版社出版。第一次印刷的13萬冊運到全國各地的新華書店后,不到半個月就被搶購一空。人民出版社緊急決定,日夜開機,加印200萬冊。這本書創下了新中國成立以后黨和國家領導人回憶錄銷量的最高紀錄,是幾十年間中國書市罕見的現象。

本文摘自《黃克誠在中央紀委》,王子君著,人民出版社2019年出版

來源:文匯客戶端


加主編微信TZBB668,備注進群,可進大觀粉絲群(本群為邀請制,謝絕空降)



注:除本平臺聲明的原創外,其它內容源于網絡或它方投稿,旨在供讀者多種文化視角的探討與解讀,并不代表“新大觀”的觀點和立場,版權歸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權請后臺留言,將第一時間處理。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

新大觀 incentive-icons
新大觀
天下之大,以文觀之。
3028文章數 48518關注度
往期回顧 全部

藝術要聞

故宮珍藏的墨跡《十七帖》,比拓本更精良,這才是地道的魏晉寫法

頭條要聞

特朗普:我批準了伊朗導彈襲擊美軍基地

頭條要聞

特朗普:我批準了伊朗導彈襲擊美軍基地

體育要聞

蓄謀已久的開拓者,就是最適合楊瀚森的球隊

娛樂要聞

倪妮,怎么突然下桌了?

財經要聞

免除蘇寧易購5億債務的神秘人是誰?

科技要聞

奧特曼剛警告完 Meta就挖走OpenAI三名大將

汽車要聞

智界全系2萬元現金減免 豪華智能限時普惠

態度原創

健康
教育
藝術
游戲
軍事航空

呼吸科專家破解呼吸道九大謠言!

教育要聞

6月26日,河南鄭州。深圳理工大學跟華為全方位戰略合作,今年首次來河南招生,可能有機會撿漏,物理類學化學的同學可報

藝術要聞

故宮珍藏的墨跡《十七帖》,比拓本更精良,這才是地道的魏晉寫法

隱形守護者原班制作團隊新作《盛世天下》首曝!

軍事要聞

滿足特朗普要求 北約峰會通過5%軍費目標

無障礙瀏覽 進入關懷版 主站蜘蛛池模板: 永新县| 宁陕县| 黎城县| 吉隆县| 区。| 长子县| 凤翔县| 宁波市| 深泽县| 南溪县| 交城县| 建德市| 鱼台县| 铜山县| 湘乡市| 大埔区| 南陵县| 周口市| 都江堰市| 临沂市| 香河县| 老河口市| 邳州市| 曲水县| 开江县| 綦江县| 奈曼旗| 花莲县| 永登县| 青冈县| 凤阳县| 莱西市| 婺源县| 定襄县| 湘西| 康马县| 清原| 大同市| 阿巴嘎旗| 济源市| 遵化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