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跟朋友路邊攤小聚,他正好去山西出差,當地朋友非拽著他去看壺口瀑布。
他說正站在黃河邊上聽著震耳欲聾的水聲,正感慨"黃河之水天上來"的壯闊時,當地朋友突然笑了:"你現在眼里只有瀑布?前陣子這地兒的頭條,可全讓一頭毛驢搶走了。"
他順著朋友指的方向看過去——不遠處的灘涂上,一頭戴紅綢、掛銅鈴的灰毛驢正慢悠悠溜達,屁股后面掛著個塑料罩子,像穿了條歪歪扭扭的"紙尿褲"。他朋友說:"就這玩意兒,差點成了全國網友的笑料!"
我從網上的確找到了新聞,看完后不免心中有些悲涼。
故事要從六月底說起。一女游客在社交平臺吐槽:壺口瀑布景區的毛驢"暴露敏感部位,不文明",呼吁景區"給毛驢穿褲子"。
原本以為是句調侃,誰料景區真上了心——沒幾天,毛驢們就統一"裝備"了塑料罩子,在烈日下泛著刺眼的光。
消息傳到網上,輿論瞬間炸了。有人罵游客"多管閑事":"幾千年毛驢都這么活著,咋到你這兒就成了不雅?"有人心疼毛驢:"大夏天套個不透氣的塑料罩,這不是虐待動物嗎?"
甚至有網友翻出《紅高粱》里"顛轎騎驢"的經典畫面感慨:"當年鞏俐穿紅棉襖騎毛驢是民俗,現在倒成了需要遮羞的'不文明'?"
正當輿論發酵到頂峰時,景區緊急澄清:那根本不是什么"遮羞褲",是老農為了收集毛驢糞便尿液特制的"尿不濕"。
原來,毛驢長期在景區供游客拍照,隨地排泄不僅難清理,夏天還會散發異味。老農想了個笨辦法——用塑料罩接住排泄物,定期清理后循環使用。
所謂"不雅"的投訴,不過是場誤會。
但這場烏龍,卻反映了當下社會一個值得深思的現象:有些人正把"投訴"變成一把萬能鑰匙,不管問題該不該管、合不合理,先"一鍵舉報"再說;而有些處理方,為了息事寧人,也總想著"既然有人不滿意,那就改"。
這些年,類似的荒誕投訴,咱們見得可不算少。
去年有個新聞:上海某小區業主投訴樓下種的櫻花樹"春天落花太臟",要求物業砍樹。物業真就扛著梯子去鋸樹,結果被企業居民攔下來,小區左右為難。
還有杭州某公園,有家長投訴"滑梯太高,小孩玩太危險"。管理方一合計,干脆把滑梯拆了,換成了"適合所有年齡段"的平板步道。結果孩子們站在光禿禿的步道上發呆,家長又抱怨"沒設施,孩子沒地方玩"。
更離譜的是某地圖書館,有讀者投訴"書架太高,踮腳拿書容易走光"。圖書館直接把所有書架從1.8米砍到1.5米,結果原本能放5000冊書的空間,現在只能塞3000冊,常來的老讀者罵:"為了一個人的'體面',讓所有人沒書看?"
這些投訴的邏輯驚人地一致:我覺得不舒服→你必須改→不改就是不文明/不負責/不道德。至于"我的不舒服是否合理""改了之后有沒有副作用",他們沒想過;處理方也懶得想——反正"改"比"解釋"省事,"息事"比"辨理"重要。
就像壺口瀑布的毛驢,原本好好的民俗符號,因為一個人的"不雅"指控,差點變成套著塑料罩的"笑柄"。
直到景區被迫澄清,大家才發現:問題根本不存在,只是有人把自己的敏感,當成了所有人的標準。
為什么現在"亂投訴"越來越多?
往淺了說,是有些人把"投訴"當成了刷存在感的工具。以前遇到看不順眼的事,最多嘟囔兩句;現在手機一掏、平臺一登,"叮"的一聲投訴發出去,立刻有工作人員聯系,甚至能上新聞——這種"我一句話就能改變世界"的錯覺,讓很多人上癮。
往深了說,是我們的社會正在變得"過度安全"。
從教育機構"怕擔責"禁止學生跑跳,到景區"怕出事"把臺階改成斜坡,再到公共空間"怕投訴"移除所有可能引發爭議的設施,我們正在用"消除一切風險"的方式,換取表面的"和諧"。
但這種"和諧",本質是種虛假的平靜。
就像壺口瀑布的毛驢,如果景區當初能多問一句"您覺得哪里不雅?具體要怎么改?",而不是直接"給驢穿褲子",這場烏龍根本不會發生;
更關鍵的是,當我們習慣了用"投訴"解決問題,就會失去最珍貴的能力——包容差異的能力。
毛驢本來就是動物,它的"敏感部位"是自然賦予的生存特征;櫻花樹會落花,就像人會掉頭發,是生命的常態;滑梯有高度,就像山有起伏,是玩耍的樂趣所在。
我們總說"尊重自然",但真正的尊重,不是把自然改造成我們喜歡的樣子,而是學會和不完美的自然共處。
現在再看壺口瀑布的毛驢,那個塑料罩子依然有些滑稽,但我突然覺得它像個隱喻——我們總想著用自己的標準去"修正"世界,卻忘了世界本來的樣子,可能比我們想象的更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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