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開國將帥授銜名單擺在毛主席的案頭,他翻閱片刻,突然皺起眉頭,問道。
“周駿鳴為何不在?”
沒人敢作聲,這個名字就像沉入湖底的石子,久久沒有回應。
當眾人享受著革命榮光時,這位紅軍出身、新四軍老兵、華東戰役后勤總指揮,卻悄然從軍中淡出,轉身投入了另一場沒有硝煙的戰斗。
他曾在尸橫遍野的半塔集堅守三晝夜,也曾在斷崖密林的鐵幕山重燃火種,卻因“歷史問題”被標紅線。
這個從地主家走出的少年,如何一步步成為紅軍將領?又為何在最應高光的時刻,主動交出將星?
少爺從軍
1902年的秋天,河南確山縣周家大院,門第顯赫、丁口上百,是方圓百里出了名的地主家族,周駿鳴便出生于這樣的深宅大院,從小便被寄予厚望。
可無人想到,這個被家族寄望仕途的少年,在十七歲那年做出了一個令全家震驚的決定,投軍去了馮玉祥的西北軍。
西北軍是當時赫赫有名的一支勁旅,紀律嚴明還講究信仰教化,這讓剛入伍的周駿鳴頗感振奮,然而理想很快撞上了現實。
打完仗分戰利品,軍官先挑好馬匹糧餉,士兵只剩殘羹冷炙,征糧時,民戶哭天搶地,稍有不服便被扣上“反賊”名頭處死。
周駿鳴起初不敢多言,只在夜里將見聞記在隨身攜帶的日記本上,他開始質疑,這樣的軍隊并非為了百姓,隨即在心里生出愿望,總有一天,要做點真正為百姓的事。
1931年,寧都起義爆發,國民黨第二十六路軍中有不少有識之士決定投身共產黨,周駿鳴便是其中一員。
那時,他已升至連長,消息傳來,他不做猶豫,帶著自己的連隊,兵分兩路突圍,最終成功與紅軍取得聯系。
紅五軍團當時剛剛在贛南建立根據地,軍政干部缺乏,接到他這樣的“整建制投誠”自然格外珍惜,周駿鳴隨即被任命為115團團長,是他人生真正意義上的轉折。
贛南山多路險,百姓貧苦,部隊駐扎在小村小鎮之中,周駿鳴第一次聽到了毛主席的講話。
“我們打仗,是為群眾,不扎根群眾,紅軍撐不久。”
這句話像一顆石子投進周駿鳴的心湖,他將這句話悄悄記下,藏在隨身的腰包里,這一藏就是十幾年,從“怎么打仗”開始學“為了誰打仗”,構成了他軍旅生涯最堅實的根基。
在毛主席的理念指導下,周駿鳴逐漸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治軍風格,帶著115團到各地駐扎,常常自己背上斗笠下鄉走訪,百姓看他不像個官,更像親人。
1934年春天,開封牢房新添了一位特殊的囚徒,正是周駿鳴,當時,他身穿襤褸灰衣,手腳戴銬卻仍挺直腰背,目光如鷹,寒光四射。
數日前,在豫東一帶,他已整合起了數個縣區的游擊武裝,雖不比正規軍卻也漸成氣候,然而,那位負責交通聯絡的蘭德修,一朝被捕便全盤招供。
周駿鳴被押解至開封后,頭三天敵人輪番審訊,軟硬兼施,無論鞭抽火灼,他始終咬牙不語,只在第三天夜里開口了一次。
“我要見你們頭兒。”
敵人將信將疑,帶他見了情報站站長,這個人是個戴眼鏡的文士模樣,衣著整潔,神情冷峻,打量周駿鳴許久。
“你想通了?”
“既然已成階下囚,不如找條路活著。”
周駿鳴表現出悔意,主動提出協助敵人建立一個新省委,以招降誘捕為目標,甚至畫了一張“紅區地圖”,這一番配合讓敵人松了防備,試圖利用他“假省委”的招牌釣更多的魚。
可敵人萬萬沒料到,這不過是周駿鳴的一場反間大戲。
出獄第三天,他便聯系上被認為早已脫線的交通員徐中和,將敵人建立假省委的全盤計劃盡數匯出,并立刻切斷與敵的一切聯系。
他未敢回原來活動的縣區,而是帶著僅有的六個人、三條槍躲進了豫鄂邊界那片叫做“鐵幕山”的地帶,是白區政權最難以掌控的盲區。
兩個月后,這支七人小隊便擴至三十余人,兵力雖仍單薄卻擁有漢陽造、三八大蓋等正規武器,作戰能力大大增強,周駿鳴訓練得極為嚴厲,每天出操,晚上學習,還一再強調。
“我們不是土匪,是紅軍。”
此后,他將游擊隊逐步整合擴大,軍事素養遠超一般山頭武裝,毛主席在延安聽說豫南山區有支紅軍舊部殘余重建部隊,特別派人調查。
1937年,延安電報邀請他前去述職,當周駿鳴風塵仆仆來到寶塔山下,受到毛主席接見時,雙方親切卻不松懈。
毛主席連續問了十幾個問題,從糧食來源、武器來源到黨小組建設、地委編制,周駿鳴一一作答,毛主席微微頷首。
“國民黨不跟我們談,是你們力量太弱,弱了就得打,打到他們不能不談。”
他聽后如夢初醒,回山即刻加強隊伍擴編與戰術演練,并在半年內將隊伍擴展至近兩千人,
這支出自鐵幕山的隊伍,后來正是新四軍第四支隊第八團的基礎骨干。
軍中立威
1939年的春天,豫皖蘇這片本不顯眼的土地卻驟然成了戰爭的焦點,新四軍南線主力正在布防,一場由日偽軍三個團精銳包圍而來的圍剿行動悄然啟動,陣線主將正是周駿鳴。
戰前的部署會上,陳毅指著地圖上那個被圈紅的小鎮沉聲道。
“半塔集要保住,南線主力靠它存。”
會議室里鴉雀無聲,沒人輕易接話,就在眾人默默交換眼神之際,周駿鳴站了出來,沒有多言,只是輕輕放下一句。
“我去。”
于是,這場關系全局的血戰,就落在了他身上,開戰第一日清晨,日軍果然傾巢而出,企圖迅速突破北側防線,他們并不知曉自己即將陷入周駿鳴的雷陣。
第一聲爆炸在敵軍中路前鋒腳下炸響,隨即十余顆地雷連環引爆,濃煙中哀嚎四起,隱匿民房中的交叉火力點齊齊開火,機槍如雨,打得敵人橫尸遍地。
敵軍死傷慘重卻仍不放棄,三次沖鋒皆被壓制。
第三日傍晚,敵軍調整策略,改為南側林中迂回,情報送來時,周駿鳴親自帶隊前往密林封鎖口部署,掐著時間設置伏擊圈。
至第四日拂曉,敵軍損失慘重,被迫集結退守,他們尚未回撤至安全地帶,周駿鳴已調集主力部隊,敵指揮官受傷,陣線頓失控制。
新四軍乘勢追擊,將敵軍徹底擊潰,生俘二百余人,擊斃過千。
戰后總結會上,陳毅站在殘破的半塔小鎮中,望著遍地彈痕和尚未掩埋的尸體,久久未語,轉身看向周駿鳴,輕聲說了一句。
“老周,你守住了我們南線的命。”
這句評價,傳遍了整個南線指揮系統,可周駿鳴卻沒有回應,只帶著一盞馬燈,所部陣亡者一一登記。
從此之后,周駿鳴這個名字,成了新四軍戰地指揮系統中一個標志性的存在,上級信任、部下敬畏、敵人忌憚,可他最重的記憶,不是榮耀而是犧牲。
將星不授
1955年,開國將帥授銜進入最后審核階段,總參將將官名單送至中南海,毛主席坐在辦公桌前,一頁頁翻閱,看著熟悉的名字頻頻點頭。
不多時,他卻皺起了眉頭,停在中將一欄,指著空白處問道。
“周駿鳴為何不在?”
疑問擲地有聲,這個名字在他心中從未淡去,周駿鳴在無數關鍵節點上都沒缺席,資歷深、戰功顯赫,授予中將軍銜是理所應當的事。
“已調水利部。”
秘書這話說得委婉,實則將真相推入霧中,毛主席停頓片刻,翻頁的動作慢了下來。
事實上,這一切的起因早在一年多前便已埋下伏筆。
1954年10月,距授銜評審僅剩不到一年,周駿鳴主動向組織提交了一紙調任申請,理由只一句話。
“因歷史問題可能影響組織評價,本人申請調離軍事系統。”
他知道,一旦進入授銜流程,曾經必會被重新提起,議論、質疑、猜測接踵而至,比起爭一顆將星,他更怕因自己而牽連他人、擾亂大局。
調任水利部后,周駿鳴不再出席任何軍事系統會議,也不再出現在任何將領合影中,甚至搬出了原本的軍委干部宿舍,拎著行李住進了水利部工程院的舊平房。
每年新四軍老兵聚會,總有戰友低聲打聽老周的近況,開國少將名單上不乏他指揮過的部下,中將一欄也有人曾為他做過副職。
周駿鳴從不解釋,面對老戰友的惋惜、質問、勸說,只搖頭淡笑。
“不影響別人就好。”
晚年,他依舊保持沉默,每月固定翻閱黨史資料,在信紙上密密麻麻寫著回憶,偶爾有人登門勸他出書、立傳、接受采訪,他始終只一句。
“我做的,不是榜樣。”
2003年,周駿鳴病重住院,11月9日凌晨,因多臟器衰竭去世,醫院登記薄上寫著“普通離休干部”。
第二年,黨史研究者在整理豫南紅軍資料時,追查到鐵幕山游擊隊的舊跡,才重新拼出那段塵封的名字,周駿鳴。
再過幾年,河南地方志編輯部為其立項編寫條目,資料收集時曾遭遇一片空白,直到新四軍老兵口述相證,才逐漸拼出周駿鳴的生平,條目最后一句寫道。
“以地主之子投身革命,以將軍之功隱身無名,歷史之重不在名冊。”
這是周駿鳴留給時代的背影,安靜、沉穩、不爭卻重如千鈞,在那個紛繁復雜的歷史轉折點上,他選擇了退出,卻以另一種方式守住了風骨,留住了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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